昆仑山之行,四部天妖折损惨重,可以说是自天衍结界创建以来,天妖损失最重的一次。.⒉3TT.
还都是天妖中的年轻血脉,这对于每一缕血脉都异常珍贵的天妖来说是不能承受之痛。
上一次这样的惨痛,还是上古神魔大战,数个天妖家族战死,仅剩下四部天妖,族人大量凋零,险些也被灭族。
四野八荒之间持续了数千年的平衡,因此被打破了。
天衍结界之外,虽然有广袤的魔域,有八荒,有修罗殿,有无数的妖族密林,但因为有天妖的镇守,这数千年来,任凭天衍结界内风吹雨打,界外始终安宁。
便是之前三次蚀之觉醒,因为有天衍结界和界内修士在,天妖也并没有花费太大力气。
长久的安宁,足以令人忘记数千年前那场可怕的战争。甚至会产生错觉,认为现在的和平,理所当然。
不仅是娇养的小辈如此做想,便是天妖长老们,也理所当然将自己当做是天空底下最尊贵最强大的种族,常年安逸。
这也是惨剧产生的原因之一。
因此苏迷山落神峰中刚得到三十六重天次神苏醒的消息,晏族长就立刻传递到四野。
星空之下虽然依旧平静,但是另一场风暴,俨然已经掀开。
沧溟海,海风咸涩,白浪滔天。
天色似明非明,桑于浅远远站着,看到天幕尽头,自己母亲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翻起。
“珊娘,你要去哪里?”桑于衍凌风站在半空中,语气温柔。
风怜珊面无表情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丈夫。她刚刚离开空桑神木没多远,他就赶来了。
不愧是蓬莱阁主,这片海面上下生的所有事情,应该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吧。
是了,他一直如此聪敏,如此胸有成竹。将别人都衬得如同傻瓜一样。
“衍哥,我们成亲多少年了?”风怜珊问。
桑于衍微怔,看着她的眼神越怜惜,“五百六十年了。”
风怜珊有些失神,这么久了么……原来自她嫁入空桑神木上的蓬莱阁,已经五百多年了。
她打量着对面的夫君,像是一个陌生人那样打量着他。
她自然也是爱他的。
很多年前,当她还不明白什么是爱的时候,他就已经守在她身边了。等她慢慢长大,理所当然就嫁给了他。
在风怜珊的生命中,似乎已经找不到遇到这个人之前的记忆了。
大叔和萝莉的故事,在当年的四野之间,也是一桩佳话。
而现在,纵然已经是四野间有名的怨侣,曾经的温暖也还在心底。
桑于衍轻声道:“海上风大,我们回去吧。”说着,去牵她的手,却被风怜珊避开。
“我想出去走走,你先回去吧。”
“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风怜珊的眼神变冷,“我不想让你陪,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总是这样,温柔眼神和体贴言语织成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困住,直到窒息都不能挣脱。
“你想去苏迷山?”桑于衍问。
风怜珊别开眼睛,看着翻滚着白浪的海面,“这跟你没关系。”
桑于衍笑了,语声轻柔,依然体贴温和,“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要去告诉他们,你的夫君,与魔族有染,你的夫君,在昆仑山上设下圈套,杀害了无数天妖同族。这件事情,怎么能跟我没关系呢?”
风怜珊闭上眼睛,没有惊讶或慌乱,只有浓浓的疲惫。
就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的生活,她所有的一切,都像这样,被牢牢掌控着。
“这些难道不是事实么?”
“嗯,是事实,但是他们不会相信的。”
“我亲口说出来的,总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吧?”
桑于衍又笑了,“珊儿,你病了很久,所有人都知道你病了,病得恍恍惚惚,你说的话,他们如何会信呢?快别闹了,赶紧随我回去吧。”
风怜珊有些怔怔的。
这么说来,早在很久以前,在他决定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她便病了吧?
说起来,连什么时候生病,她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连她生什么病,都是别人帮她决定好的。
这些事情,她以前不明白。她被..宠..爱着,像个孩子那样,万事不用自己费心。
直到她病了,她才恍恍惚惚,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们相守了这么多年,虽然有他在,她不用思考,但她也是他最好的镜子。
她能觉察到他所有的情绪,能敏锐感觉到他身上的所有变化。
她若是不病,的确不好。这样的计划,还是很周密的。
风怜珊站着没动,“既然这样,你就让我去说。说完了,我自然就心安了。”
“珊儿,你只是太难过了,我会派人去找,湛儿只是失踪了,未必不能回来见你。”
“他回不来了。”风怜珊脸上只剩下麻木。
“他回不来了,他那夜跟我告别,身上都是血,他的身体断成好几段,哭着对我说,阿娘,我好疼……我想到我的儿子,孤零零丧生魔域,我就痛不欲生,我恨不得替他去死。
桑于衍,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你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么?”
桑于衍皱着眉头,“珊娘,你最近太累了。”
风怜珊退后两步,看着桑于衍抬起的右手,有点厌恶,“不,别,让我再说说话,我想再说说话。”
曾经最恩爱的夫妻,站在波涛翻滚的沧溟海之上,隔着呼啸的海风,注视着彼此。
也许还有爱,但是有些东西,显然再也不会与之前一样了。
桑于衍将右手放下,神情依然温和有耐心。
“你说。”
“魔族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被她迷惑了么?”
“我当然不会被她迷惑。这辈子能迷惑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他的神情坦然,丝毫没有作伪。
风怜珊点点头,“那你为什么让她住在沧溟海上?为什么每隔几日还要亲自去见她?”
“姗娘。”
“我想知道,告诉我,我想知道。”
桑于衍沉默了一会儿,用无奈而.宠..溺的眼神看着她,显然是屈服了。
他轻声问道:“你还记得,龙族之前的那场瘟疫么?”
“记得。”说是瘟疫,其实更像是一种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