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卫东和田九早早就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两人喝着茶静下心来专等着王淑美到来。
十点刚过,店门从外被轻轻推开,王淑美迈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停在门前,拿眼扫视着店内。当眼睛扫到卫东和田九,连忙欠了欠身,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也许,她暂时还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两位男人。
陈永年的鬼魂跟在王淑美左右,想必这死鬼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王淑美身旁,幸好王淑美肉眼凡胎看不见鬼魂,否则定当给吓得不轻。
卫东和田九一见王淑美,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田九微笑着点点头,站到了桌子旁边。而卫东则热情的打起招呼:“你好,欢迎欢迎。”至于陈永年鬼魂,他们俩没去理会,跟鬼魂不用在礼节上费劲,它们本就来无影去无踪。
王淑美微微笑着又一次欠了欠身,略微迟疑了一下,踌躇着走到桌前,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王淑美今天身穿一件淡黄色的风衣,里面是条黑色的直筒西裤,一件白色的花边衬衫被塞进了裤腰里,装扮素雅大方。她的脸上还刻意画了淡妆,一改往日的憔悴,与上次见到的模样截然不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芊芊女人的风韵。
王淑美在卫东和田九的礼让下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卫东为了缓解紧张气氛,连忙为王淑美倒了杯热茶,连连说道:“没事没事,来,先喝杯茶吧。”
王淑美受宠若惊的赶忙站了起来,双手接过杯子:“谢谢。”
田九待王淑美重新坐回椅子,便开口问道:“你找保险业务员咨询了相关问题了吗?”
“问了。”也许是羞于自己特殊的身份,王淑美从进门后就一直不敢正眼与卫东和田九对视,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桌子上的某一处。
“业务员怎么说?”田九并不在乎王淑美这种表现,他对王淑美的看法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同情王淑美如今的艰苦境地,一方面又为王淑美的做法感到不齿。不管陈永年的婚姻是好是坏,王淑美介入其中,就是不对,在这一点上,田九始终无法摒弃他的看法。
“昨天我到保险公司柜台上去问了,保险公司不给查。”王淑美抬眼扫了一下卫东和田九,但很快又把目光调开。
“不给查?为什么?”卫东和田九同时问道。
“他们要我提供投保人的相关手续。”
“那这么说还是要先拿到保险合同才行。”卫东问。
“拿到保险合同也不行,保险公司要求提供老陈的死亡证明。”
“死亡证明?”田九和卫东一脸诧异,他们俩下意识瞟了一眼垂手站在一旁的陈永年鬼魂。说实话,对于保险方面的相关细节,他们从未接触过,根本不懂其中程序。
“是的,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说,必须提供投保人的死亡证明才能领取理赔金。”王淑美低着头回答,声音小的几乎让田九和卫东听不清楚她的话。
田九和卫东愣了愣,这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李翠芬,看来要想拿到这笔理赔金还必须找李翠芬摊开这件事。田九和卫东看着王淑美,心情相当复杂。对于王淑美,在道义上他们是不该出手相帮,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在陈佳这孩子身上,不管大人如何犯错,罪责不能让孩子来承担,孩子理应健康成长,而孩子的健康成长离不开最基本的生活费和学习费用,而这一切单靠王淑美一人根本做不到。
王淑美一直低着脑袋,双手的指关节已经被自己用尽的给搓的发白。陈永年魂魄焦急却又无能为力垂手立在一旁盯着王淑美,脸上充满着痛苦的表情。
田九看着不忍心,安慰道:“你也别灰心,实在不行就去找陈永年的老婆,看在逝去的陈永年面上,相信她会谅解你。”
“她会吗?”王淑美突然抬起头,两眼放光,急促问道,为了儿子的将来,她可以抛开一切荣辱,只要能够为儿子挣得一份日后的生活保障,即使要她跪在李翠芬面前认错忏悔她都愿意。
“应该会吧。”田九被她这么一问,反倒不确定了。有的女人,丈夫不管犯下什么错她们都可以原谅,唯独对丈夫在感情上的出轨却万万不能。而李翠芬恰恰是这种女人。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唯一能够帮助王淑美母子走出困境的就是这一笔理赔金,王淑美即便要遭受巨大的唾骂和羞辱也得去面对。
“你们能陪我一起去见李翠芬吗?”许久,王淑美打破沉闷的气氛,开口恳求田九和卫东。
“我们?”田九和卫东愣了一下,卫东道:“我们俩出面不太好吧。”卫东这时候终于没有傻到一张口就答应王淑美的恳求,这种事毕竟是陈永年的家务事,而且关乎两个失去男人的女人的战争,他和田九两个非亲非故的大男人参合在里面实在不妥。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凡我自己能够解决也不敢跟你们提出这样要求。可我是真的找不到可以帮我的人。老陈能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想必对你们俩肯定非常信任。有你们俩在,我会心安些,我实在没有勇气单独去面对李翠芬。”王淑美看着田九和卫东,泪水在眼眶内打转,语气低沉,语调丝丝入扣,让人心生怜悯,她如此表情,令田九和卫东实在不忍拒绝。加之,陈永年魂魄在一旁不停的作揖哀求,田九和卫东最终点头应允了王淑美的恳求,答应帮助她。
既然答应帮助王淑美出面,卫东和田九也不好再摆出一副冷漠的姿态,他们俩一开始便先征求王淑美的意见,询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你们拿主意吧,我全听你们的。”王淑美此刻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卫东和田九身上,就如同当初遇见陈永年一般。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尽力而为。”田九和卫东对视了一眼,接着说:“今天你先回去,我们俩找人打听一下李翠芬的日常行踪。你觉得是直接到她家里去呢还是上公司找她方便。”
“无所谓,既然下定决心把这事捅破,只要能见到她本人,在哪见她都没关系。”王淑美扬起头,莫名间平添了许多勇气,陈永年魂魄欣喜的望着她,自从它魂魄出现后,这是第一次在陈永年脸上看到了笑容。
送王淑美离开时,田九用眼神示意陈永年魂魄慢走,他有话问它。
“你对李翠芬的日常行踪应该了如指掌吧。”田九问。
“对,最近她基本是早出晚归待在公司里。以前公司的业务她很少插手,现在我死了,所有事项她都要重新接触理顺。”陈永年对于李翠芬早就没了夫妻之情,但对李翠芬的工作态度还是颇为赞赏。
“这么说我们只能到公司找她谈这件事了。”卫东接话道。
“目前看只能如此。”陈永年点头道。
“这样一来你和王淑美的事情恐怕会闹得众所周知了,你觉得这样做王淑美能承受得了吗?”田九不由担忧道,陈永年你拍拍屁股死了,她王淑美日后还要做人,这以后王淑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你以为李翠芬能够息事宁人的来处理这事。她的为人我太了解了,一旦这件事情让她知道了,她绝不会轻易放过王淑美母子。”陈永年脸色突然阴沉起来,虽说是大白天,但看在卫东眼里,瞬间也有些发毛。
“既然你这么了解李翠芬,干嘛非得把事情捅破,坏了你自己的名声不说,这以后王淑美母子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田九皱了皱眉,狠狠地瞪了陈永年鬼魂一眼,恨不得一掌把它扫出门外。
“这也是无奈之举,我死的匆忙,什么也没给他们母子留下,他们母子没名没份根本拿不到我一分钱遗产。我现在唯一能给他们母子争取到的就是那份理赔款,也幸好有这份理赔款,否则,他们母子俩日后的生活恐怕真会到举步维艰的地步。”陈永年动情道:“所以,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帮帮他们母子,帮他们母子挣得这份理赔金,求求你们了。”
事已至此,田九和卫东无话可说,点头承诺尽全力帮助王淑美母子挣得这笔理赔款,陈永年魂魄这才心满意足离开,回去王淑美身边,它要趁余下不多的日子多陪陪他们母子俩,这是看一眼少一眼的相聚,等到时辰到了,那便是天各一方的生死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