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赶着车刚要走,宁远上前一步拦住,“等等!”大乔是个明白人,不等李桐吩咐,勒住马,宁远掀起帘子,托着一个不大的白绵纸包递进来,“这是我让厨房做的姜汁窝丝糖,你尝尝,看看味道对不对。”
“窝丝糖还有什么味道对不对的?”绿梅伸手接过绵纸包,笑回道。
“你们姑娘吃的味儿是对的,不然是不对。”宁远一脸严肃的答了句,转头看着李桐,“我打算在你进门前,先把厨房调教的跟你们府上一个味儿。”
李桐看着宁远,心里软甜又想笑,绿梅托着糖,噗一声笑起来,“七爷不用这么麻烦,小悠姐肯定要跟着姑娘陪嫁过去的,倒是那一回大英他们做的杀猪菜,姑娘嫌小悠姐做的不好吃呢。”
“长公主这几天有差使给你,这些闲事放一放。”李桐没看宁远,看着糖说话。
“这是正事……也是,”宁远笑的跟那包姜汁糖一样,“这些事该你管,你还缺什么不缺?要是缺什么,不好跟别人,让人来找我,我……”
“我能缺什么?这儿人来人往的,大乔,还不赶紧走。”李桐再次窘迫起来,绿梅一只手托糖,一只手去拉帘子,宁远头缩回去,车子刚动了两步,又听到宁远在后面喊大乔,“大乔,慢一点儿。”
绿梅一边笑一边将绵纸包打开,送到李桐面前,“姑娘尝尝,真是难为七爷了,我闻着这味儿……怎么这么重的姜汁味儿。”
李桐看着那包姜汁糖,片刻,伸手掂了一块,姜汁味儿……还好啊。
…………
皇上盖着薄被,正歪在贺嫔殿内,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象从前他不在紫极殿,是周贵妃宫里一样,如今他重新习惯了贺嫔,但和从前不同的是,从前他要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花在批折子和处理政务上,现在,他把折子几乎全部交给了长公主,至于政务,好象和折子一起,都消失了。
他现在几乎天天在贺嫔宫里,白天他总是这样,似睡非睡,夜里……他对自己夜里的表现非常满意,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一步步恢复,往年青时候恢复,再过一阵子,他白天也能生龙活虎了,象年青时候、二三十岁时那样。
他现在虽然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贺嫔这里,不过,他可不认为他偏宠贺嫔,他从不和她说政务,他也绝不允许她在他面前提到朝廷、官员,以及和政务沾一星半点边的事,他也没有给过贺家额外的恩宠,他是个明君,严格遵守朝廷法度,和祖宗遗训。
至于将折子交给长公主代劳,虽然他没细想过,不过,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他是看着这个妹妹被父亲抱在怀里,坐在龙椅上,在紫极殿那个巨大的榻上,接受着众人的朝拜,和朝臣一起讨论着政务长大的,刚刚登基那几年,他看到她想起她坐在父亲旁边,议论政务的情形,这让他十分不舒服,也十分警惕,他暗示阿娘管教她,甚至不许她再读除女训之外的书。
不过现在他老了,他已经做了二十年的皇帝了,安稳的不能再安稳,从前那些警惕和不安,早抛到不知道哪儿去了,唯一留下的,是长公主是可以处理朝政的,象人渴了要喝水一样自然而然。
“……跟她说,皇上睡着了,让她先回去。”耳边飘来贺嫔低低的声音,皇上眼皮没动,缓声问道:“谁啊?”
“是长公主,吵醒您了?”贺嫔一边答话,一边轻捷的奔到榻前。
“朕没睡着,让她进来。”皇上着贺嫔的推扶坐起来,吩咐道,门口的内侍用不着贺嫔再说话,一路小跑出去,引着福安长公主进了正殿。
贺嫔一脸柔婉,亲自奉了茶给福安长公主,福安长公主微微欠身接过茶,“不敢当。”
“怎么了?有什么处置不了的事了?”皇上接过贺嫔递上的参汤,闻了闻味儿,有几分厌恶的放到几上。
“嗯。”福安长公主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皇上挥手示意贺嫔,“你先退下吧,我和长公主说说话儿。”
贺嫔柔顺非常的曲膝应了,垂手退出,周贵妃之所以得宠了一辈子,是因为她知礼守份,从来不逾越插手朝廷的事,这一条,在她进宫前,不知道多少人提醒过她,至少现在,是她要恪守的金律。
贺嫔退下,殿内侍候的诸使女内侍也退了出去,只要常太监垂手侍立在榻前。
“说吧。”皇上声音轻缓虚浮,福安长公主听的想皱眉头,没等皱起立刻舒开,“也没什么太大的事,”福安长公主有几分斟酌,和皇上说话,她还是有几分谨慎的,她这个哥哥,最把话听偏想偏。“昨天宝箓宫里那棵葡萄摘了不少果子,今年这葡萄味儿特别好。”
“是极好。”皇上微笑道,宝箓宫那棵葡萄,还是阿娘当年亲手栽的呢。
“嗯,因为想着要给您送些葡萄,老常去拿折子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句,老常说,皇上最近一直在贺嫔这里。”
福安长公主看着皇上,皇上脸上没什么变化,“贺嫔这里自在些,她又仔细周到。”
“是,皇上白天常这么睡着?”福安长公主再往里说,“刚才在院门口,先是说皇上睡着了,我还纳闷,这个时辰,皇上怎么睡着了?”
“朕最近精力渐好,白天是有些渴睡,不过……”皇上呵呵笑了几声,“这一阵子辛苦你了,朕再歇一阵子,能全好了。”
福安长公主神情有些呆滞的看着皇上,片刻,突然转头看向常太监,常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敢动。
福安长公主移回目光看着皇上,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话,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放心,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得很,放心。”皇上想着自己充沛的精力,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这事你不懂,只管放心是,朕这身体,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