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回来啦!”
“庄主,小姐回来了!”
王安素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占了起来,握的发青的指节显示了他的心里有多么不平静。一天一夜了,从听白离处说起那件事的时候,便派人将元江城翻了个底朝天,幸好女儿找到了。王安素顾不得尚未痊愈的内伤,快步走出天武阁,只见王若儿跑过来,一头冲进王安素的怀中便大哭了起来。
“爹~”
“乖女儿。好,好!回来就好。”王安素看着女儿抱着自己哭的梨花带雨,心中也是颇不平静。
王若儿不停的抽泣着,仿佛要把自己这一段时间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等稍微平静了一些,王若儿扬起带着泪痕的脸对王安素焦急的道:“爹,你快救救小白吧,小白快死了。”
王安素这时才发现,王若儿素白的衣裙上沾满了血迹和泥土。大惊之下抓住王若儿的手腕,一丝精纯的内劲在王若儿体内游走了一圈,没发现有内伤的样子,关切的问道:“若儿是不是受了外伤?”
王若儿摇了摇头,抽泣着说:“不是我,是小白,小白为了救我受了重伤,留了很多血。”说着,王若儿焦急的摇着王安素的手臂:“爹,你快救救他吧。”
“小白?”王安素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没工夫跟王安素解释这些,王若儿拉着他的手臂就急冲冲的向外走,走下大堂,之间众人抬着一个浑身鲜血,面如白纸的青年男子正站在阶前。
王安素走上去看了看,白景生面无血色,早已昏迷不醒。手指搭上他的手腕,向他体内输入了一丝精纯的真气护住他的心脉,稍微看了看,便笑着对王若儿说道:“这小子没事,只不过是失血过多,死不了。”
王若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白景生为救自己受了伤,若是因此丧命,自己一定会于心不安。回头一看众人抬着白景生向杂役房方向走去,出言制止:“等等,将他抬到琴韵小阁的厢房吧。”
“胡闹,琴韵小阁是你的别院,怎么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入住,这要是传出去,我王家的脸面可都丢光了。
“可是,他是为了救我....”
“那也不行,这个没得商量。”王安素斩钉截铁的道。
王若儿想了想:“那就将他放在琴心小阁吧,正好空着。”
王安素想了想也就没再反驳,只要不住在女儿院内,住在哪儿也无所谓。不过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还是要派人去查一查底细的好。
看着众人抬着白景生走远,王安素拉着女儿走进大堂,坐定之后,严肃的看着女儿说道:“若儿,你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来给爹听听。”
王若儿想起这两天的遭遇,眼中又氤氲了一丝水汽,从离开庄子的那天下午,直到被众人寻回,哽咽着一五一十的向王安素说着。
王安素听到女儿经遭遇了这么多的苦楚,心疼不已,自己膝下无子,只此一个女儿被爱成了掌上明珠。想到居然有人把主意打到王若儿身上,眼中就含上了一丝暴烈的杀机。
“若儿,你收到了惊吓,先下去休息吧,虽然身上无伤,但还是要找个大夫来瞧一瞧才是。”王安素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和气的对王若儿说道。
等王若儿走出天武阁,王安素再也压不住火气,“啪”的一声,一掌将身边的实木方桌拍的粉碎。
“白离!”
听到王安素的呼唤,白离身子一颤,连忙从堂外快步走进,只见王安素面带寒霜,冷冷的道:“此事虽暂时没查出是何人所为,但老夫近年来脾气收敛不少。倒是让一帮宵小忘了我王安素的手段!”王安素看了白离一眼:“此时的元江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沐王朝又蠢蠢欲动,亡我之心不死。你便带上一队人马,将以前早已查明的沐王朝暗哨统统拔掉。”
白离心中一紧,连忙躬身领命,看来这江湖,是再也难得平静了。
王安素负手而立,如渊渟岳峙一般,身影显得高大巍峨:“我若水山庄从不是怕事之人,既然有人一心挑动局势,那老夫就陪他玩玩。”
元江城中,一处靠近城门的酒铺内,各路豪客坐满了不大的铺子,大声吆喝着饮酒。此处靠近城门,出城就是官道,地势良好,酒水也是纯度颇高,常常客满,掌柜肥胖的脸上也一直是眉开眼笑。
“砰”的一声巨响,酒铺的一扇挡风门被人一脚踹塌,从外涌入了几十个精壮的大汉,
“若水山庄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退开,误伤误杀概不负责。”围观的人群哗的散开,若水山庄的名头在元江城中就像土皇帝一般。
领头的青年一双丹凤眼微眯,环视一圈,定格在那胖掌柜身上。大手一指:“拿下!”
胖掌柜眼神一变,连忙陪着笑:“大爷,我可是正经生意,未曾犯事,未曾犯事啊。”
“少废话。”几名大汉不由分说便来擒这掌柜,胖掌柜生的胖大,身体倒甚是敏捷,一双肉掌探出,抓住两名大汉的手腕,用力一带,便将两名大汉摔倒。酒馆中一片混乱,来吃酒的豪客们也是目瞪口呆,可是从未听过这笑呵呵的胖子竟有如此身手。
掌柜的脚尖一点,身体便如一个巨大的肉丸一般,迅捷异常的冲向店门,欲夺门而出。白离不屑的看着他:“哼,自不量力!”一拳挥出,阻了一下掌柜的去势,手臂前探,使了一招“擒龙控鹤”,直接擒住掌柜的手臂,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处,几柄长刀便架在了脖子上。
“带走!”,胖掌柜面如土色,一言不发的被几名大汉拖走,只留下满场的惊呼和面面相觑。
这样的场景,在元江城中很多地方都在上演,持续了整整一日。若水山庄雷厉风行,众多早已被探知的沐王朝据点被连根拔起,一时间人心惶惶,街头巷尾也是议论纷纷。
此刻,元江城中一处酒馆的地下密室中,四名黑衣大汉正一脸灰败的跪在阶下,听候着属于他们的判决。
“废物!四个壮汉竟然擒不住一个小姑娘,殿下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还有什么用?”一名中年男子面若冰霜,怒视着四人斥道。
黑衣首领汗如雨下,抬头呐呐的正欲辩解,中年男子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这一脚极重,黑衣首领顿时向后摔倒,口鼻溢血。
男子仍是怒气未消:“现在元江城中风声鹤唳,你们不但没抓到王若儿,还已经打草惊蛇,现在托庇到我这里,就算能有一时周全,若水山庄也迟早会找到这里的!到时候不但是你们,就连我也得被你们牵连。”
男子看向那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四人,恨不得拔剑砍死他们,可是事已至此,杀死四人也无法挽回。只是此事,王安素若问起自己,还是要找个托辞才好。
沉吟了片刻,男子看向四人冷冷的说道:“你们就先去我堂中暂避,等到风头过去了,你们便自己去烈王殿下前领罪吧,到时候是生是死,就看你们造化了。”
四名黑衣人千恩万谢,后背早已被汗湿透,还真怕那人当即处死自己,以面前这人的身份,杀死自己就像捏死个蚂蚱,烈王对他极其看重,根本就无人会向他问罪。但一想到自己主子的手段,便又是打了个寒颤。
看着四人跪谢离开,男子又是冷哼一声,也不知烈王为何会把他们派出来办事,这四个蠢货早晚会连累到自己。
若水山庄内,琴心小阁。王若儿正坐在椅子上焦虑的看着床上仍昏迷不醒的白景生,已经三天了,白景生仍未苏醒,自己父亲已经看过了,不过是失血过多,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应该。
白景生还是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王若儿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最深处的黑暗中,白景生仿佛是一道撕破天际的光,驱走黑暗带来温暖,给了自己莫大的勇气。如果不是这个男人,自己是决计熬不住的。
王若儿看着白景生沉静的脸,内心不禁有些波动,除了自己父亲,自己还从未被另外一个男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保护过。王若儿看着他不禁有些出神,脑中一瞬间闪过记忆最深处的那个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陆哥哥,可是,你终归不是他。
一瞬间,王若儿的眼中有些伤感,自己等陆景等了十年,如今爹爹希望自己嫁给那个白离,可是自己只要一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起陆哥哥的身影,还有那个满是火光和鲜血的夜,王若儿看着白景生微微一叹,对不起,心中实在是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火,蔓延着灼伤了自己的皮肤,仿佛那净化世间黑暗的业焰,冲天而起,烧的连空气都扭曲了。白景生感觉自己的皮肤越来越热,连呼吸时胸腔里都是火辣辣的。房子在燃烧,门外是交错人影和不觉于耳的刀剑交鸣,惨叫声和哭声撕穿了自己的耳膜。家人一个一个的在自己身边倒下,自己想大叫,喉咙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父亲满身是血的看着自己大喊景儿你快走。可是自己双脚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出一步。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娘倒在血泊中。
整个庄子被烈焰吞没,烧成了一片虚无。可是自己为何什么都看不到,眼前是一片黑暗,沉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自己哭着跑着,没人来救自己,也没人告诉自己该往何方。没有方向也不知道时间,在黑暗里不停寻找,漫无目的的游荡,忽然一束光出现在远方,撕穿了无边的黑暗,多么美妙的光芒。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自己不停的奔跑,那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嗯”白景生闷哼了一声,感觉浑身剧痛,胸中火辣辣的疼。
“小白,小白你醒了!”
王若儿正呆呆的出神,忽然听到白景生有些动静,连忙起身一看,白景生眼皮抖动,王若儿欣喜若狂,不停的叫着他:“小白,小白.....”
白景生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王若儿正欣喜的看着他。白景生艰难的笑了一下:“小,小姐。”发出的声音沙哑的就像是一个坏掉的风箱。
“水,小姐,有水吗。”白景生缓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稍微好了点,挣扎着就要起身,不过身上仍是剧痛不已。
王若儿连忙端来茶壶,白景生抱着一饮而尽,感受到胸中的清凉,脑袋也清醒了不少,一看四周,房间装潢精致华美,处处透露出雅韵,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琴心小阁,你这次救了我,就别去之前的房间了,这就算是你的奖励罢。”王若儿看白景生终于醒了过来,心中欢喜,笑着对白景生说道。
王若儿看白景生仍有些疲惫,便关切的说:“你重伤初愈,还是多多休息吧,早日好起来,还要去演武场给我练功呢。”说完,便笑了笑,走出了小阁,留白景生在房间内养伤。
白景生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右肩处火辣辣的疼,还透着一丝清凉,想来是用了上等的好药。白景生想起了自己受伤的始末,流失了太多血,本以为小命休矣,倒真是多亏了小姐照料了。
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地运起了内功,稍一感探,白景生猛然睁大了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自己空空荡荡的丹田中,竟有了丝丝气劲,虽然很少,但是确实是在经脉中游走不息,每游走一周天,丹田中真气便壮大一分。白景生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是秘药封住了功力,想来应该是流了太多血,蕴含在血液中的药力流失近半,才让自己能凝聚出真气。
也罢,近期怕是不太平了,有真气互体还是放心些,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白景生笑了笑,摆了个入定的姿势,引导内息在伤口游走,感觉伤口清凉,恢复速度陡然加快。
一晃三天过去了,肩上伤口虽然还未愈合,但已经结痂。有了内劲之后,身体更是强壮了一分,行走已无大碍,便欲去演武场找听风习武。
还未走出琴心小阁,便见到王若儿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白景生在院中走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你重伤初愈,还不在床上歇息着,怎么敢乱跑。”王若儿指着白景生不满的道。
“没关系的小姐,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多走动一些,对恢复也有好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伤。”白景生挥舞了一下手臂,笑着对王若儿说着。
“你等着,我找我爹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恢复的差不多了。”
“庄主日理万机,此等小事,就不要麻烦庄主了,我就是想下来走动走动。总是呆在床上,感觉甚是憋闷。”白景生叫苦不迭,若是被王安素发现了自己有内功,那就完了。
王若儿看了看白景生,走动间好像真的已无大碍,而且白景生说的颇有道理,江湖儿女本就该对这些习以为常。于是笑着对白景生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白景生不解,但也乖乖的跟着王若儿,若是真的将王安素叫来可就不妙了。
走出琴心小阁,穿过几道回廊,王若儿带白景生来到了一个寂静的小院内。推开院门,白景生便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眼前赫然是一片粉红,一棵高大虬结的树木上,开满了粉红的花朵,飘飘洒洒铺满了一地的落红,不远处是一片不大的水池。如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王若儿开心的走到树下,看着树上唯美的红潮,笑着对白景生说:“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白景生张大嘴巴点了点头,此地他又如何会不熟悉,当年的小若儿最爱缠着自己来此地游玩,只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来此。仙云昨夜坠庭柯,化作翩跹万玉娥,王若儿在花海中显得美艳不可方物,白景生心中不禁荡起了一丝涟漪。
“我爹娘当初在京城的沐怜桥定情,桥畔便有一株此树,后来发现这里也有一株,爹便在这里建立了若水山庄,修了这座园子起名怜园,这种开满红霞的树木原本是没有名字的,母亲起名叫素缘花树,我却知它叫樱花,是从别处引进的品种,是最美的花。我小时候经常和…和…在这里玩耍。”最后的声音低不可闻,却仿佛带有一丝魔力般让两人安静下来,不过很快王若儿就恢复了精神,每次来这里,她的心情就格外好。
白景生心中一颤,有一丝莫名的感动,走过去轻轻拂去落在石凳上的花瓣,坐在树下,仿佛置身仙境。感叹道:“好一个人间胜景!”
王若儿也坐了下来,想了想,低声对白景生说道:“前日谢谢你舍命救我,若不是你,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白景生笑着说:“是小姐收留了我,白景生这条命都是小姐的,今生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小姐。”
王若儿脸上一红,也就没再说话,静静地享受着在花海中的难得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