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沈钰便带着白景生一行人一路向南而去。风云剑阁离此处并不算近。酷夏之日,唯有早晚可以赶路,白景生他们也只有披星戴月的踏上路程。
而此时的若水山庄,却有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离披上衣服站在窗边,看着天上挂着的启明星,微微一叹。这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第几天这样看着启明星隐去了,无论自己怎样强迫自己,总是会在焦虑中惊醒,继而一个人喝着酒对月到天明。
自己随着顾起紧赶慢赶,可还是差了一步。在官道上追了一整天也没追到带队离去的王安素。无奈之下只得跟顾起回若水山庄,回来后,一看王安素带走了大量精锐高手,才知事态严重。这几天白离提心吊胆,生怕王安素已经知道了自己曾去过名剑门之事,从而怪罪到自己身上。
白离实在睡意全无,搬来一坛酒在院子中自斟自饮,满脸晦气望着天上弯月,心中把那谢毅骂了无数遍。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犯了哪路神仙,这些日子实在倒霉无比,什么事情都能找到自己的头上来。白离正寻思着是不是找个机会上庙里上柱香,便听到门口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少庄主原来醒的这般早啊。”顾起笑着走进来,看着白离一个人喝着闷酒,坐在白离身边道。
“废话,这些日子我哪一天晚上能睡着了?”白离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顾起,头也不抬闷闷的道。
顾起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对白离道:“在下这几天也是彻夜难眠,不料咱们紧赶慢赶,也还是没能追上队伍。”
白离翻了翻白眼,没搭理他,让顾起有些尴尬。知道白离是因为自己给他出的主意而怨到自己头上了,但顾起也是心中叫屈。小心的对白离道:“少庄主,那……名剑门之事,果真与少庄主无关?”
白离大怒,一脚便将放在一旁的酒坛踹翻,指着顾起道:“岂有此理,你居然也怀疑我,要不是你给我出的鬼主意,我白离又岂会无端的跑去找名剑门?”
看着顾起陪着笑,又重新去抱了坛酒,白离仍是余怒未消。手指几乎指到了顾起脸上,怒道:“况且那名剑门虽然式微,但掌门谢毅武功与我差不多,我要胜他也得费一番手脚。而且双拳难敌四手。我要是有本事孤身灭掉名剑门,那老子早就开宗立派去了!”激动之下,口水都快喷到顾起脸上了。
话说出口,白离便觉不妥,重重的哼了一声,便坐在石凳上继续饮酒。
顾起讪讪的陪着笑对白离道:“这个……在下也是关心则乱,并不是当真怀疑少庄主。只是此事太过离奇,在下晚上也是久久不得入眠,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也是让在下头脑混乱,少庄主勿怪。”说罢,给白离满上一杯酒,权当赔罪。
其实顾起心中明白,此事跟白离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名剑门之变实在太过离奇,先是伏牛派,后是名剑门,搅得江湖动荡不安,相互猜忌不说,也让自己也心中发慌。顾起不知道此事到底是哪方势力所为,但他很清楚,不管是谁,都是自己这个小角色惹不起的存在,看似平静的江湖中隐藏着惊涛骇浪,随时都能把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而自己,只能远离风暴中心,尽量的保全自己。
顾起陪着白离饮了杯酒,心中像是被揪紧了一般,这几天他彻夜难眠。早在几天前,他便给自己的主子传递了消息,但是却没有新的指示传来,顾起生怕被派到漩涡中心去,这绝对是自己不愿参与的事情。
白离心中也有些压抑,名剑门之变给他的冲击也很大。自己前脚刚走,名剑门随后就被不明势力灭了满门。这样酷烈的手段,顾起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但最近半年多以来却已经发生了两次。风雨欲来的压抑感让他胸中憋闷不已,尤其是自己绝对不能告诉师傅,自己曾在前一天去过名剑门。否则有可能会给自己,给若水山庄带来大麻烦。
直到现在,白离也仍然把自己当做一个若水山庄的门人。想到若水山庄可能会有麻烦,便是焦虑不已。虽然上次伏牛派事情,矛头直指风云剑阁,但自己隐约间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为什么。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让白离想仰天长啸一番。
两人皆是想着心事,无言的喝了会儿闷酒,天色已经变得微微发蓝,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回荡在山庄中,四周是微微的薄雾,如同迷宫。
顾起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对白离道:“少庄主切记,千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你曾经去过名剑门,尤其是王庄主,更不能让他知道。”
白离默默的点了点头,自从二人回庄以来,这种对话进行了不止一次,不消顾起多说,自己也不会蠢到主动往自己身上揽麻烦。
但是白离从小到大一直跟着王安素走南闯北,一直把王安素当成父亲一样看待,虽然对于寒玉决之事心有怨愤。但是对王安素说谎,还是底气不足。尤其是想起来师傅那如刀一般锋利的眼神,自己便有些害怕。
白离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师傅实在是太了解我了,我若是在师父面前说谎,恐怕一眼就会被看穿的。到时候师傅虽然不会杀了我,但重责一定是免不了的。”说着,同情的看了顾起一眼。
顾起大为头疼,这白离哪儿都好,就是对王安素实在敬畏到了骨子里。而且白离说的不错,他根本做不到在王安素面前淡定自若的撒谎。若是被王安素知道了自己教唆白离去招揽各派,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
沉吟了一下,顾起对白离道:“这样吧少庄主,为今之计。少庄主只有深居简出了,尽量减少在庄中活动,避着点庄主。”
白离无奈的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想了一下,有对顾起道:“那师傅要是问起我最近去了哪儿,我该怎么回答。”
顾起笑道:“好在名剑门已被灭门,任少庄主怎么说都死无对证。不如就对庄主说,你去外面磨砺武艺,想更进一步,以便为庄主分忧。”
白离抬头看了下天色,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但是我武艺还是没有长进,未免有破绽。趁现在天色尚早,而且听风和白景生等人不在,不如你我二人去演武场演练一番,不至于生疏了武艺。”
和白离敲定了随后的细节,顾起也是放下了一颗大石头,虽然名剑门和伏牛派之事尚未完结,但也是不愿再想了。笑着对白离道:“能跟少庄主切磋,在下求之不得。现在那听风不在,正是去练武的好时候。”说着,拍了拍胸脯,故意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白离也是哈哈大笑,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笑道:“那‘听’字护卫,乃是我若水山庄最强的武力之一。其中更是以听风为首,他的武功之高,连我都未必能胜,你居然去找他麻烦,真是自讨苦吃。哈哈哈”
说罢,二人前往演武场,趁着晨光正好,也不多说话,上来便是枪来刀往。
这几天两人皆是心中憋了一口气,这一番战斗正是要把胸中的愤懑之气疏散开来。两人皆是越战越勇,顾起毫不留守,将枪法发挥的淋漓尽致,凶猛无比。白离长啸一声,刀法越来越快,渐渐地根本看不清刀身的轨迹。
“啊……斩!”
白离大吼一声,汇聚了全身功力,加上为了泄愤的怨气。只见刀光一闪,地上留下了一刀深深地刀痕。在顾起惊骇的目光中,白离收刀归鞘。这憋在胸中的闷气,总算是抒发出来了。
……
另一边,西南方的官道上,三个汉子正骑着马慢悠悠的向元江城方向赶去。不是别人,正是张三一行人。
张三悠闲的叼着根草,任马儿自由前进,缓缓的道:“这离元江城还有数百里之遥,咱们这个速度,恐怕是还要好多天才能到达。”
王五嗯了一声,抱怨道:“都怪李四,非要咱们缓缓前行,结果咱们把殿下的剑和包裹挂在马上,一路上也没见他自己跳出来。反倒是引来了不少山贼。”
李四顿时叫屈道:“王兄此言差矣!若不是咱们一路上打劫了那么多不长眼的强盗。咱们又岂能过上如此悠闲的日子?”
张三尴尬的看着李四悲伤鼓囊囊的包裹,里面装满了金银,这些全是那些不开眼的贼人留下来的。他们把包裹和一把长剑挂在马背上,眼红的贼人打劫不成,反而统统被他们绑在树上,打劫了个干净。所以自己几人才更像是强盗,张三摸了摸鼻子,就当没听见。
可是嘴上还是不服输,张三怒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提议我们去元江城,我们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从西北赶往元江城!还害得一路苦战。”
李四轻蔑的瞥了张三一眼道:“我看你是搜金子搜的手软吧,刚刚不知道是谁说的要去前面雇一辆大车来着。”
王五无奈的看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一路上不停的在争吵,这么热的天,你们都不嫌口干么。”
李四和张三不约而同的转头对王五斥道:“闭嘴!”
王五尴尬的翻了翻白眼。张三怒道:“一路上不管是打架还是背东西你都不肯出力。”
李四认真的点头道:“而且自己没主意,还对别人的主意抱怨不已。”
王五怒道:“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把太子殿下寻回去,咱们都出来半年多了,到手的殿下又被逃掉,你说这算是谁的错?”
张三李四闻言皆默不作声,时间越来越紧迫,韦彧逃走之后,自己几人也不敢断定他究竟去哪儿了,只好去元江城试试运气,但茫茫人海,向找一个一心躲避自己的人,实在是难如登天,更何况现在没有一点线索。把包裹露出来,引韦彧自己出来,也着实是无奈之举。
李四沉默半天,苦涩的开口道:“无论如何咱们都是要把殿下寻回去的,若是寻不回去,咱们是万万无法回去交差的。而且陛下待咱们极好,咱们有何面目回去复命啊。”说着,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怅惘之色。
李四王五等人也是心有感触,他们兄弟几人本是一方独行侠,因为惹了厉害的对头,才隐姓埋名,躲到大秦国境内,被陛下收留,才有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王五苦涩道:“若当真寻不到殿下,咱们兄弟几人有负陛下重托,也唯有抹脖子一条路了。”
张三受不了这种气氛,斥道:“别说这种丧气话,赶紧去前面寻个小镇,避一下烈阳,然后加进赶路,一定要找到殿下的行踪才行。
几人点了点头,均是加快了马速,快速驾马前行,这日头越来越烈,就算是他们有心尽快赶到元江城,也是要顾及一下马儿的情况。
几个时辰后,几人终于看到了前方城镇的轮廓。张三一擦头上热汗,对几人道:“前方终于有落脚之处了,打架走快些。”
李四王五也是精神一振,他们的后背衣衫早已湿透,汗水顺着面颊往下滴落,眼下看到城镇,恨不得现在就去洗个澡换身衣衫,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实在是难受无比。
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大家均在家中闭门不出,聒噪的蝉鸣吵得几人心烦。沿着大街一直在,终于寻到了一家小客栈,几人长舒了一口气,大声的叫道:“小二,将马匹给爷牵到马棚去,再喂些豆子。”
小二忙不迭的将几人迎进去,大中午的,能有几位客人光临实在不易。
张三等人要了些吃食在大堂中坐下。李四抱着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引得王五怒目而视。
张三不动声色的踢了踢李四的脚,李四大怒着正要开骂,看到张三面色严肃的跟自己挤眉弄眼的使着眼色。李四一愣,顺着张三的目光向大堂的角落看去。只见一个如铁塔般高大的汉子正坐在角落闷不做声的饮酒。对面还有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不过背对着自己几人,看不清容貌。
李四表情也严肃了一下,看得出那名大汉浑身肌肉虬结,太阳穴高高鼓起,浑身真气鼓荡,绝对是难得的高手。几人声音也压低了,均不在交谈。心中疑惑,不知这小城中为何会有如此人物。在他们的印象中,这等高大魁梧,燕赵悲歌的的大汉唯有北方才能孕育出,对大汉对面的那名少女的身份也有些好奇。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名铁塔般的大汉皱着眉头瞪了张三几人一眼,骇的他们赶紧转过头去。
大汉压低声音,运起真气如丝,用传音入密的手法,对那名少女道:“小姐,后面那一桌上的几人,拿着的那把剑我认识。乃是名剑门的镇派神兵。”
少女一愣,神色变幻不定,回头深深地看了张三几人一眼。冷冷的对大汉道:“听风,拿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