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言用肋骨铸造了一柄长剑。
按先前长老阁的推论,不死之身堪比神权,那么唯有同样纯粹无暇比得上创世神之力的极昼圣光
能重现神子天使的武器,斩杀恶鬼!
风云诡谲的战场之上,少年高举自身肋骨所铸之剑,对准了熙攘敌军中全无防备的另一人
仿佛流星坠毁的一瞬,云端一道极光刺破天幕,洞穿了澜月的胸膛。
快的没有任何人看清。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已化作漫天飞灰散尽,来不及留下只字片语。
战局逆转,恶魔族破竹之势转眼已作泡影、只得退回忘生大地休养生息,圣战就此终结。
对于月神之死的真相,恶魔族探寻三百年也未可知。而天使一族对此未宣扬也未深究,毕竟得到了最好的结果,那么过程并不重要。
河水潺潺,一路倒映星海银河。
少年抱着恋人的尸身行走在河畔,斗篷翻飞,发丝流泻,仿佛身披极光。
待到挖好土坑,慢慢将她的身躯平放下去。
澜雪躺在那土坑里,冰蓝色的长发卷曲散落,霜白的发尾沾了尘土。
她依然微笑着,睫毛安静地垂落,仿佛入眠做着一场美梦。
云沧言呆呆看着,看着眼泪猝不及防涌漫出来。
他几乎疯了一般扑上去将她从那肮脏的土坑里抱回来,紧紧搂在怀里,浑身发抖。
“阿雪”
“你再陪我一段吧。”
云沧言缔造了一处秘境结界,结界中大雨漫天,存放着一方冰棺。
缓缓将澜雪的身躯平放入棺木中,纯白的花朵铺满她的周身,他将那柄极光圣剑放入了她手中。
棺盖合上,隔绝了少女的容颜
也湮灭了少年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接下来
他缓缓将斗篷帽子戴上,墨蓝色的发丝在冷雨中拂起,眸中猩红的色泽无声褪去。
该算总账了。
伽兰黛尔驻军据点,花陵玄在梦魇中惊醒,眼前门窗大开、雷鸣电闪。
一名少年正如鬼影显现在那里,斗篷翻飞、绷带裹翼,一步步逼近。
“什么人?!”
蔷薇羽赐绽放,八方荆棘之藤劈斩向那少年,竟一瞬被他周身迸发的威压荡开碾碎
“!”前所未有的强劲压力碾的骨骼咔咔作响,花陵玄眉紧皱、羽赐反噬猝不及防呕出一口血来,仓皇求饶,“等一下!等”
窗纱曳动,夜风斗篷下少年慢慢抬起手,揭下了斗篷帽子,露出苍白的面容,和那双深邃如星夜的眼睛。
“云”
他惊住了,几乎不敢置信:“不可能,你你早就死在了!”
“嘘。”
电光划过,少年无声无息已显现在他身前,漆黑的眸子有种诡谲:
“花陵玄你这条贱命,我暂且留着。”
“该怎么做,你心里自当有数?”
花陵玄额上豆大的冷汗凝聚,咽了口唾沫:
“命令是你老师下的,长老阁印章你最熟悉,那作不了假”
云沧言神情并未波动,倒是弯了唇形:“说起来,你一直很怕我抢了你的首席长老之位吧。”
“要不”他缓缓附耳过来,低语道,“我们做一笔交易?”
花陵玄愣住了,眸中疑虑更深:“什么交易?”
“我帮你坐上首席长老之位,作为交换你要听从我的命令、做我的走狗,”他顿了一顿,“对我的行踪保密。很简单吧?”
“保密?”花陵玄迟疑,“你不打算回爱伦伊斯?”
夜风清冷,月辉洒了少年满身。
“云沧言已死。而我只是遗留人间的孤魂罢了。”
何须那封号名姓?
圣战刚结束,天使一族的军队尚未从战场撤离,原十二圣天使成员突然接连惨死,黄昏天使烈重影叛变、为争夺战功屠戮同胞的消息如雷霆震动八方,即刻抓捕押入螺旋之塔。
暮夜黑云不散,星罗神殿之上不见群星。
覃无长老望着不远处斗篷翻飞的少年,嘴唇颤了颤,终是没唤出他的名字。
“你还活着”
苍老的声线夹了些微颤抖,悲戚又庆幸。
花陵玄站在旁边,余光扫向那沉默不语的少年。
夜风里深邃墨蓝的发丝轻舞,冷白的面容衬着那双眸子愈发幽深。
“指令是你下的?”
老人注视他良久,唇边却是隐隐显出些苦涩弧度:“你心里已有答案,何必再问我?”
又是持久的沉默。
云沧言声音轻轻,像夜色里一颗滑落的星子无声无息: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人缓缓垂下眼睑,摇了摇头。再抬眼,已是泪眼婆娑:
“言儿”
“是我亏欠了你。你想要的就拿走吧。”
澎湃的威压一瞬爆发,花陵玄双翼裹身后退抵挡,眼见周围层层席卷的威压浪潮心有余悸。
云沧言身处威压中心,发丝紊乱在苍白的脸颊边飞拂,指爪伸展的手高举在空中。
老人被那澎湃肆虐的威压提上半空,衣袍翻拂,却是慢慢闭上眼没有反抗,湿润的眼角滑下一道泪痕。
云沧言看着他,眉紧蹙,眉心漆黑的花一瞬勾出地狱图景
澎湃沉重的威压一瞬消散,老人重重跌下来,口中鲜血涌漫重重喘着气,眉心燃着挣扎的羽赐,如风中烛火湮灭了。
“就算是长老阁首席长老,没了羽赐也不过是废人而已。”
云沧言缓缓转过身去,冷淡道。
“送他去天水区福利院。”
花陵玄有些诧异,提醒道:“斩草不除根?至少拔掉舌头吧?”
“你觉得他能威胁我?”他侧过脸,漆黑的瞳子幽深诡谲。
被人抓着胳膊破布口袋一般扛起来,覃无喘着气浑身有血迹淌落,颤微着艰难看向那少年背影,不觉泪流满面。
空落下来的星海大殿,星轮旋转、瀚海漫漫,独留少年一人。
他慢慢转过身来,空洞的眸子静静望着花陵玄带着老人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爱伦伊斯会在我手中变得比百年、千年万年乃至任何时代都强。”
“你就放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