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的山水静默如同一幅水墨,四周鼾声不休,杨毓坐在城主庭院中,邱永和樊明在左右,三人看着地势图,争论不休。小说.⒉3TT.乔巫呆怔的坐在一旁看着三人,竟然是一句话也插不上,索性就静静的听着。
谢元清和吴爽相携而来,手拿着美酒。
脱下战袍,谢元清一身白袍,将桀骜更加凸显。
:“乐宣君。”
杨毓顺声看去,笑道:“谢将军还未安歇?”
谢元清微笑着上前,脸色有些酒醉的熏红,道:“接下来,便是直取天水,君有何良策?”
这个态度...
杨毓微微一怔,笑道:“不敢,谢将军可有对策?”
谢元清看向地势图,道:“慕容喾大抵还有十万左右人,我方人数不过六万,不好打。”说到最后,他微微摇了摇头道:“总不能一直依靠百骸弩攻城,终是我方在下风。”
杨毓微微挑眉,手指着天水道:“天水郡四面背山面水,胡人不善泅渡,我赤甲军虽起于巴蜀,却个个泅渡好手。将军的北府军亦是南方兵士居多,泅渡自然不在话下。若说打开战局,这一点便是我们的优处。”
:“打水战?”谢元清歪头看着她,恍然眸光大亮,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杨毓。
杨毓笑着接过,打开锦囊一看,是一排兵水阵。
:“这是阿翁派人传来的。”
竟是谢安!
杨毓朗然安心道:“谢公竟已算到我们会攻下武都,还送来解天水之阵?”
谢元清笑道:“王靖之本就想将慕容喾推给谢家,若是此时阿翁再不出手,他定然要生气的。”
九月初一苻洪抵达项城,军队由于兵将数目惊人,战线连绵数里。
这一边战事吃紧,正在武都修整的两军接到了金陵传来的今上谕旨。
任命杨毓为持节都督,谢元清为建威将军,二人率领赤甲军骑兵两万和北府军步兵四万,前去彭城待命。
所谓的持节都督,便是统领军士的长官之职,战时封,战休罢。既应了当前之需,给了杨毓一个名正言顺的官职,可与众人一同调兵遣将,又可免去迂腐酸儒言官的上谏。
巴蜀的战略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自剑门关调来王谬之守住武都,大军从巴蜀顺流东下,前去淝水上游彭城待命。
前秦,阳平公苻融等人的部队三十万人,先期抵达寿阳。
大晋面对大军压境,皇帝司马桐下达诏令,任命仆射尚书王冲为征虏将军,加封大司马谢度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虎贲中郎将桓遗等人,统帅八万兵众抵抗前秦。
任命大司空王靖之为征讨大都督,并让骠骑大将军裴良带领五万铁焰军,自韩旧郡火援助寿阳。共分三路兵马北上迎击前秦军。
东西万里,水6并进。
谢度稚气的脸上坚毅无比,略见清瘦的下巴上,生着青色的胡茬。
:“军粮何时能到。”
谢琰踌躇一瞬道:“被苻融劫走了。”
长久的沉默。
谢度咬咬唇问道:“王肃那边消息如何了?”
谢琰扬眉道:“苻洪以为王肃叛国,对他坚信不疑。”
:“很好。”
东西两府兵马的军粮只剩半个月的口粮,再从别处运来很明显是不现实的了。谢度又问:“其他两路军队何时能到?”
:“赤甲军和北府军已经到了彭城,但铁焰军正在寿阳城外的“洛涧”蓄势待,镇守寿阳城的平虏将军卫锯,宁死不降,以身殉国了。”
或许是早已知道了,谢度并没有太诧异,虽心疼寿阳易主,却是没有溃败的迹象。:“寿阳局势不明,劳烦辅国将军火派人去彭城借粮吧。”
谢琰点头,却伸手拍拍谢度的肩膀道:“小十五,别怕。伯父信你,你一定可以的,缺兵少粮的也让你守了这么些日子,你很了不起,是我谢氏郎君!”
谢度心中暖意渐升,牵强的一笑道:“伯父,帮我给今上上红本,给殉国的平虏将军请封吧。”
:“好。”
:“报!”
:“报!”
一小兵满面喜气的跑来,抱拳半跪道:“持节都督派人送粮来了!”
:“持节都督?”谢度狐疑的念了一句。
谢琰笑道:“你这小子,近来心绪不宁,忘了么?陛下封杨氏阿毓为持节都督。”
持节都督,遣使,始有持节。征伐四方,始权时置督军御史,事竟罢。
换句话说,现在用人之际,陛下破格赐封,等事情一了,这官职自然就被罢免了。
谢度展露出多日未见的笑颜,道:“来者何人?阿姐可来了?”
小兵一怔:“大司马阿姐,是...”
:“杨毓,杨氏阿毓!”谢度急不可耐的道。
小兵摇摇头,递上一封书信,道:“此乃持节都督送来的书信,外面有六十二车粮食,都是新粮!”
:“太好了!”谢琰眼眸一想,道:“小十五,那杨毓似乎比你小一载,你怎能称她为姐?”
谢度小心的展开书信,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掌将纯白的纸弄脏弄破了,一边看信,一边道:“她懂得比我多,我自然称她为姐。”
:“真是个孩子。”谢琰无声的摇摇头,对小兵道:“待我去看看粮食。”
:“将军请!”小兵躬身。
谢度仔仔细细的看着书信,满满一张纸,却是写着她日常的生活。
她说,离开竹山时,谢元渊和葛奉都在亭主府,很听话。
她说,谢元清这人很难相处,同军半载,他整日冷言冷语,若以后有机会,谢度定要用大司马之职好好替她出头教训他。
她说,她已经十几日不曾沐浴了,头早些日子剪断了,又长长了,丝几乎梳不开,很恼人,等平定天下,她要一日沐浴三次,好好补回来。
她说,彭城安好。大晋光复在即,她很开怀。
她说,听闻他的军粮被劫,便分了一点点出来,若是不够,再遣人来。
她还说,有人敢劫了我们的军粮,我们宁愿烧了,也不能让他们得逞,是也不是?
谢度看着这书信,眼前渐渐模糊了,温热咸味的水珠滴落在薄薄的信纸上,把字迹晕开一纸。
他小心的用衣袖擦拭着信纸,却未想到,脏污的衣裳将信越抹越脏了。急的他跳了脚。
:“脏了,脏了,怎么办。”
他轻声抽泣着,他们都说相信他。
相信他。
相信他。
却没有一个人,对他如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