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的大冢宰杨坚和齐国的兰陵王高长恭,昔日惺惺相惜的两个旷世英雄,相见恨晚的两位正人君子,各为其主,只能各自带着兵马,来到黄河岸边排兵布阵、刀剑相向了。
黄河浪里淘沙、涛声滚滚不绝于耳,仿佛是在为两位难得的乱世英雄奏响哀歌。杨坚在行军的路途之上,听闻有人说,此次兰陵王出征之前,齐国有人为他谱了一首慷慨激昂乐曲,将士们听了之后振奋人心。杨坚也曾悄悄请来了乐人奏来听,听得杨坚也是青衫泪湿。
杨坚胯下的赤练马,也是久经沙场的良驹,这次上了沙场,却不明就里地有些躁动,不住地嘶鸣亢奋。杨坚策马向前,先是给高长恭拘礼:“兰陵王别来无恙,多谢兰陵王高抬贵手,放了我家舅兄。”
高长恭也还礼:“大冢宰客气了,你我虽然昔日是兄弟,可从今往后便是敌人,皇命不可违,也都是各为其主,若是刀枪无眼,还请大冢宰海涵。”
“懂得懂得,承蒙昔日多次关照,战场之上多有得罪,勿怪勿怪!”杨坚也寒暄了回去,心中却是几分的难过。
各自说罢,两人站在两阵的中央,相互对望着,都是一言不发,僵持了快半个时辰的工夫,两军的将士都有些躁动了。
杨广悄悄问高颍:“军师你看,帅父和兰陵王在做什么,两人在那里发呆了这么久,这仗是打还是不打?”
高颍轻轻笑道:“公子不知,你我离得远一些,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虽然一言不发,却可以从对方的表情,看出来彼此的心语,正是君子之交,一个眼神便胜似千言万语。”
杨广摇头:“便是千言万语,这么僵持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我且去擂鼓,给父亲助威。”
高颍拦住杨广:“公子什么都不用做,兰陵王与我们大有恩情,大冢宰心中有所歉疚,故而不想先动坏了道义。而兰陵王心怀悲悯,也不想坏了兄弟情义。”
渐渐地,齐**队里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抓起鼓锤,敲得震天响,呼唤着:“兰陵王快快发号施令,将士们已经等不及了!”
兰陵王这才回过神来,不舍地调转马头,回到自己的阵营之中,对将士们道:“有人愿意出阵?”
一名豹子脸的裨将挥舞着大锤:“末将甘愿打头阵!”
杨坚回到营前,悄悄对杨广耳语:“广儿你去迎战,切记只要与敌将打个平手即可,万万不可将他打伤在地,更不能打死。”
杨广很是疑惑:“帅父所言孩儿不明白,两针对敌定当拼死相搏,又不是小儿嬉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能不打伤打死?”
高颍拍了拍杨广的肩膀:“公子不明白大冢宰的用意,这是在卖兰陵王情面。这小小的裨将本来无需公子出手,奈何大冢宰恐其他将领建功心切,不出几回合便打倒了他,岂不是让兰陵王颜面无存?”
杨广心中有数,上前与那裨将相战,却不尽全力,战斗了百十回合,敌军裨将有多处破绽,杨广也都放过不肯伤那人。那裨将得寸进尺越战越凶,好像看出来杨广不会要他性命,建功心切的他挥舞着两个大锤子招招直奔杨广的要害处。有一锤子直奔杨广的面门而来,杨广侧身那大锤从杨广的太阳穴处划过,擦伤了杨广的皮肉。杨广恼怒,也顾不得杨坚的临阵嘱托,一枪刺过去,正中那裨将的心窝。虽然那人身着铠甲又有护心镜,而杨广手中的长矛乃是百炼钢打造出来的,削铁如泥,刺穿裨将的护心镜仿佛像刺透了豆腐一般轻巧。
裨将当场被刺死,杨广回到杨坚的身边:“孩儿未曾遵照父帅的将令,还请父帅责罚。”
杨坚叹息:“不关广儿的事,为父看得清清楚楚,是那裨将不识趣,自讨没命的。”
高颍对杨坚道:“我知晓大冢宰的用意,可是两军对垒,将士们各个都想建功啊!”
这一战杨广得胜,周军士气大振,齐军将领不服输,还有想上前来交战的,杨坚恐再生不测,命人鸣金收兵,筑起了寨栅。
多名将领聚集在杨广的军营之中发泄心中更多疑惑和愤懑,不明白为何白日里明明胜利了,大冢宰不乘胜追击,不像杨坚以往的作风。将领们都想让杨广领头,去向杨坚文明来由。杨广道出了杨坚和兰陵王之间的情义,将士们慨叹:“大冢宰重情重义,我等自然是钦佩。可如今不战不和,这要消耗下去,陛下怪罪下来,便是大冢宰的罪责。后方筹措的兵马粮草,都是在空耗国库,若是因为大冢宰的私人情感,惹得陛下盛怒,我们都是要被连累的呀!”
杨广想想也是有道理,便带着众将领来到大冢宰的中军大营里请命,杨坚只是让守门的士兵不得放一人进账,独自一人坐在营帐之内,对影叹息。
杨坚和高长恭此时都是同一个心境,在这乱世里,能有几人想他们二人雄才大略、心胸宽广又坦荡之人?他们二人有诸多相似之处,仿佛是一面镜子找出来的两个人影。慨叹造化弄人,其实他们也各自心中都很明白,这一天的到来也是早晚之事,可是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高颍见众位将领围在中军大帐前面议论纷纷,便走过来:“公子和诸位将领且请回去,容我替你们向大冢宰转达。”
劝走了将领们之后,高颍抬头望着星空,吟唱了曹操《短歌行》之中的诗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杨坚听是高颍的声音,正无人倾诉的他,命士兵放他进来。
还不曾等到杨坚开口,高颍便先说道:“大冢宰,我有两全之策,既不让你为难,又能顾全你与兰陵王之间的情义。”
杨坚仿佛是听到了天籁一般,双目炯炯:“是什么办法?能与我解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