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云峰。
御剑台。
花知扇早随师父、师兄们到了这里,她心中兴奋掺杂着迷茫。
别看掌门的凤凰居是那般古朴低调,严飞羽这里却是镶金镀银,亮堂华丽的很,就是那帘幕垂布也都亮眼几分。
一群人在大堂内依辈分、序齿站好,由陌清凉给大家介绍花知扇以及严鹤两人。
在师门内相互介绍,一般只报师号,凡尘俗世之名就此舍弃,从此花知扇名为楚心,严鹤名为梼杌,而陌清凉大家都称为千机师兄。
千机并非资格最老,只是他们的大师兄出外历练,不到年底,怕是不会回来。他最得宠,便替师父代办些力所能及的事项。
严飞羽门下有一百多人,出师下山的不算在内,这大堂里站的满满当当,却也井然有序。众人分为六组,以服色区分年份。
入青山门一年者着水绿,两年着清灰,三年着钴蓝,四年着竹青,五以上年着荼白。刚进门的则分发绛紫色外衫。此时下面众人中,荼白色服饰的人最少,清灰色的人最多。
其实平时大家都随意穿着衣裳,并不十分约束,分发服饰只是让家中穷困的弟子有的穿,还有正式些的场合,一同穿出来好看。
此时这些弟子中就有没来得及换衣服的,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会议,自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介绍完后,众人对新来的小师妹自然十分有兴趣,可惜狼多肉少,众人也是哀叹连连。
分房间的时候,大家都疯了似的上前自荐,都想让小师妹住处离自己的住处近些,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此时严飞羽才发觉,他这御剑台根本就没有“女弟子宿舍”!
年份久些的弟子能说的上话,各种提意见,但严飞羽都觉得不妥。虽然自己这些徒弟品行都信得过,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徒弟摆在那,保不准这些家伙会昏了头。
还是千机出主意说:“师父,我看不如让楚心师妹去风师叔那边住吧,反正都在走云峰上,就是清晨赶来上早课,也不耽误什么。而且我听云师叔说,师妹体质单薄,最好练些武功护体,在风师叔那边,也好开开小灶。”
这个风师叔说的是同在走云峰的“雾里看花”的女师父风微微。此女如今三十岁,教导武功的,是青山门除去花长老外,最年轻的授业师父,据说当年六岁就入师门,还是醉仙人的同师小师妹呢。
其实走云峰上还有其他师父,醉仙人的所在名为“云知处”就在半山腰,弟子众多,也都是男的。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其他的师父便不怎么起眼了,别说江湖上,就是在青云山上都不出名,这些好苗子自然不会送他们那里去糟践。
“楚心,你觉得如何?”见师父还有犹豫,千机干脆问本人。
楚心本不觉得住在御剑台有何不妥,等看到下面那一个个饿狼般的眼神,镇定如她,也忍不住心中打怵,若真住在这里,肯定不得安生。
而且她现在还惦记黄小豆。
想了想后,她问:“师父,不知我是否可以住在小阴峰?浪回峰上也行。”虽然她没地图,但哪几个峰相连她还是记得的。
千机和严飞羽都很惊讶。
“住那么远?师妹,你会赶不及早课的!”千机说道。
严飞羽想到小阴峰上那几位师父,有些不高兴。既然那么喜欢小阴峰,又入他御剑台干什么!
楚心自然瞧见了自家师父的脸色,可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她想离黄小豆住处近些,又不能一下子跑到太阳峰上,她如今又是女子,身子骨还不是很好,听说那些练武的女弟子一个个都是火爆脾气,向她这种不善言辞的,估计会有一身麻烦。至于小阴峰,之前见到过那位芙蓉师姐,温柔典雅、气度不俗,应是个好脾气的,且扶桑大药师又很看重自己,若是住到那边,距离太阳峰也近些,即便山路难行,但空中来去还是很方便的。
她沉吟一会儿,便回道:“师父勿脑,徒弟想着该早些增强体质。虽说练武强身,但徒弟毕竟不是练武的料子,还不如多走走山路,再用药材补一补,而且爬山还能增强耐力。”
她编的牵强,但听来还算有几分道理。严飞羽脸色缓和了些。
楚心继续道:“之前徒弟爬千阶的时候,扶桑大药师就看中徒弟,想收在门下,徒弟虽无意医疗系,但也有几分贪心,想着多学一门,以后历练就多一份把握,所以这才有此想法,忘师父勿怪!”
在严飞羽这,从不忌讳徒弟贪心,像千机之前说的那句:不争利,不出力;不争名,不挣命,非好男儿也!对于女弟子也同样使得。
他开怀大笑,道:“好徒弟,为师不是那小气的人。这会儿饭快到了,且和你师兄们一同吃饭,饭后再让你千机师兄送你去玉璋台!”
你不小气?谁小气?
楚心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是,师父!”
青山门的饭菜,和外面的茶摊无甚差别,寡淡的很。
吃饭的人们却兴致盎然。
“有个小师妹在,我这饭都能多吃几碗!”有人在饭桌上小声说,引得一旁的人哄笑。
严飞羽难得和众弟子一同吃饭,他们这一桌,除了新来的两名弟子以及千机,另外那几个资格老的弟子也都坐在一起。
这里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严飞羽在饭桌上问了几个重要弟子的功课,没吃多久,就下桌了。等他一走,这饭厅顿时热闹起来。
许多人都端了碗跑过来,闹闹吵吵,碗筷相碰,叮当作响。
“小师妹,你哪儿人呀?”
“家住哪儿呀?”
“芳名为何?”
“什么法属性?有事叫师兄,师兄陪你过任务啊?”
楚心皱了皱眉,自小虽为庶子,但家里规矩极严,虽然厌烦这种围观,却仍旧安静吃饭。
相比御剑台的热闹,凤凰居简直冷清的要命。
那四个哑巴师兄并不同他们一起吃。不过一起吃的话,估计也热闹不起来……
饭菜是一只彩色的大鸟送来的,送到时还阴阳怪气的喊着:“饭来啦!饭来啦!”聒噪的不行。
师徒二人坐在天井中,支起一张小桌子,把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静静开吃。
黄小豆没什么胃口,虽然是难得正常的大米饭,还有一荤一素两盘菜。说起这边饭菜的做法,还真是……够原始!
“师父,我明天要干什么?”终于,他忍不住打破寂静。
“你想干什么?”丰千仇优雅的放下碗,反问道。
黄小豆想说混吃等死,但怕自家师父一巴掌呼他脸上。看看师父应该吃的差不多了,于是放下碗筷。
他碗中还剩下一碗底饭,两盘菜也未吃干净,丰千仇微不可查的皱皱眉。
“师父,坦白说我并不会法术,都是表妹教我的,我也就能点个火,若说来青山门学本事,我还真不知该从哪儿入手。”
丰千仇沉吟片刻,问道:“那你可识字?”
黄小豆愣了愣,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若说简体字她都认不全乎,繁体字,那她认识更有限。“不全认识。”想想觉得不对,还是保守些:“认的不多。”
丰千仇微微颔首,“那还好办些。明日去前殿查查书本,或是去别的峰上问问年长的师兄,然后选定功课,按时去听就行了。”
这是“甩手掌柜”吗?难道身为师父,不用亲自教导吗?
可能看出黄小豆的疑惑,他道:“过些日子,为师有些要事出门,你无法术自保,不便跟随,难免要把你托付给别的师父。在家好好学学本事罢!”
“师父是要去哪?”黄小豆好奇的问。
丰千仇伸出食指落在嘴边叫他噤声,“不要乱问,如果有人打探为师去处,你也不要多嘴。”
帅大叔做这个动作,莫名的诱惑。
黄小豆脸一红,低下头去。
“吃完饭就去休息吧。明日可以睡个懒觉,以后就没这机会了。”丰千仇说完起身,上楼去了。
看看桌上的残羹冷炙,黄小豆把剩菜剩饭折到一起,放回食盒。事后还捏了个饭团扔到水缸里,那条银鱼吃的很是欢快。
“师父?我怎么洗漱啊?”黄小豆对着楼上问道。
楼上打开一扇窗,丰千仇已散下头发,配上他那张脸,颇有些华发早生之感。“后院有井,自己去打。”
井?之前没注意在哪,哎~忽然开始想念学校的水房。“那……茅房呢?”
“也在后院。”丰千仇没有一点不耐烦。
“哦,暂时没什么事了,师父晚安。”真没想到,跟掌门混,竟然会这么惨!本以为师父的弟子少,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那唯一的一个!方才那四个即便是哑巴,至少还是可以沟通的,结果却只是门中打杂的杂役弟子……
丰千仇刚要关窗,却又探头出来,道:“为师没什么收徒经验,委屈你了……”
黄小豆是委屈,更委屈的是:你明知道我会委屈为啥还要把我收进来?但话不能这么说。“没有啦,师父,您好好休息吧,我洗洗这就去睡了。”
丰千仇点点头,合窗进屋。
天已经黑了,黄小豆如今五感强大,力气也大,去后院打水并不算难事。不过他懒病犯了,又因为身子不是自己的所以不很在意,走到水缸边,捧出一捧水,闻了闻没有腥味,反而清凉透彻的很,便对那条银鱼儿道:“兄弟,借点儿洗澡水用用哈~”水里的鱼就像听懂了似的探头出来吐个泡。
洗过脸,没毛巾就用袖摆抹了抹,毫不讲究。
合衣上床,被褥单薄,本以为会想事情想到睡不着,不成想竟然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