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楚云笙这才努力提起神来,然后由素云喂着,喝掉了半碗米粥。
“姑娘,你先歇会儿,等下再喝一点儿药。”
素云帮楚云笙擦了擦嘴角,语气也温柔无比。
楚云笙努力的撑起一点儿笑容,想要点点头,却有些力不从心,但她还是咬着舌尖道:“我没事,只是担心二元那边,还有那个溜走的太监,怕生了什么变故。”
着,她就一个没忍住,一个猛咳了起来,还将刚刚才努力吞咽下去的米粥给吐了一大口。
一直都搀扶着她的何月英连忙拿出自己身上随身带着的丝绢,为楚云笙仔细的擦了擦嘴角。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打探一下消息,很快回来,姑娘莫担心。”
着,素云对楚云笙点了点头,便收拾了碗勺,准备往外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放心,交代了何月英要记得给楚云笙喂药,这才离去。
等到素云走了,何月英又扶着楚云笙坐了一会儿,就让她靠在了枕头上,并亲自去厨房取了药来喂楚云笙服下。
那药太苦,楚云笙才喝了一口就忍不住皱眉。
见状,何月英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原来也怕喝药。”
闻言,楚云笙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剩下的药部喝掉。
苦,简直苦到心坎儿上了。
“快来吃一口蜜饯!”
何月英虽然嘴上同楚云笙打趣,却还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拿过了楚云笙喝光的药碗,然后给她递上了一块蜜饯。
楚云笙含在嘴里,这才将刚刚口里的苦涩掩盖了下去。
她依然困的很,这才吃了西,又喝了药,更加犯困了。
一旁的何月英见了,连忙摇了摇她的手道:“不能睡哦,再神不济也要撑一会儿,我还让人熬了点浓米汤,再等这药入了肺腑,你再喝一点儿,好不好?”
楚云笙自然知道她对自己的关心和妥帖,所以,即便困意倦意来袭,她也咬牙撑住。
见她撑的困难,何月英攥着她的手道:“那我们聊会儿天吧,你嗓子不好,那就我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楚云笙眨了眨眼睛,她似乎还从来没有同何月英这般心平气和的毫无芥蒂的聊天。
之前,她虽然信任她,但是到底碍于她是何容的妹妹的身份,也碍于自己这个不能随便对人的身份。
如今,所有的身份都已经挑明,而且她们两人已经结成了生死与共的姐妹,所以,再没有芥蒂和顾忌。
她想了想,然后道:“那就,你时候,最怕什么?”
闻言,何月英那一双动人的眸子一亮,因为她看到因为自己的提议楚云笙来了神,但是一提到她时候怕什么的时候,她的眸子里又划过一丝黯然。
她时候,最怕父皇。
在她的记忆里,父皇是喜怒无常的,他会因为高兴突然就来了母妃的寝宫,然后陪着母妃风花雪月,也会因为母妃错一句话甚至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时候,下令对母妃惩罚,曾记得有一次,他下令关了母妃的禁闭。
这一关就是十天。
这十天里,她不知道母妃是怎么过的,那时候她不过才几岁,但对于皇权和父皇的恐惧却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心里,因为当她看到关了十天禁闭的母妃放回来的时候的模样,披头散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来还有些丰腴的身段,在经过那一次之后,也瘦成了皮包骨。
宫人太监们都,禁闭是不会给任何事物和水的。
所以,在那十天里,她不知道她的母妃是怎样熬过来的,她只知道,从此以后,来健健康康的母妃就病倒了,并且,从此一病不起,直至离世。
母妃在的时候,她的日子还是可以过的,虽然在后面母妃被关紧闭之后,就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父皇的宠爱,以至于宫里头许多的娘娘都来欺负她们母女,但因为有母妃在,她从来都不会觉得苦,而且凡事,都有母妃护着她。
而等到母妃去了,她才真正的感受到那座皇宫的冰冷,因为从那之后,不仅仅各宫的娘娘会欺负她,就连那些个平时伺候母妃的太监宫女都会拿她来撒气。
她是个晦气的丫头,克死了她的母妃,就是因为要留在这里伺候她,所以才让他们留在那清苦的甘泉殿当差……
他们虐待她,虽然她是皇女,不至于打她,但却也常常不给她饭吃,让她饿的去厨房里找剩饭剩菜吃。
所以,她最怕的,是她的父皇。
因为,如果当初不是他那般对待母妃的话,那么时候,她的日子也不会那么苦,她恨他,也怕他,怕他会如同对待母妃那样对待自己。
如今,听到楚云笙提起她时候的害怕,何月英几乎想都不用想,脑子里就跳出了父皇的影子来。
回忆一下子充斥着自己的脑海。
在楚云笙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何月英才娓娓道来。
她将现在自己所能记起的那些年关于母妃的点点滴滴都了出来,也将那时候对父皇的恨意和恐惧也都道了出来,最后道:“曾经,我有无数次希望,我不是生长在那样一个帝王家,有着那样一个喜怒无常的父皇,虽然后面,在皇兄的帮助下,让我逐渐被父皇喜欢,但是我知道,他对我的喜欢也未必有多深,就如同当年他对我母妃那般。”
到此,何月英叹了一口气,又道:“皇兄……时候,在没有了母妃之后,我经常被其他宫里的娘娘欺负,那时候,总是皇兄出面护着我,他同我的经历一样,所以,我们从便相依为命,而他也一直都将我妥帖的护着,从不让我受到一点儿伤害和委屈,曾经甚至因为要保护我而得罪太子皇兄……你,那时候的皇兄,是不是对我是真心的好,真的把我当妹妹,而现在的皇兄只是因为他变了,那至少我曾经还是拥有过他的真诚和亲情,对不对?”
如果,一开始,早在很多年以前,他就是打着利用她的主意,那样也太过于让她寒心,她受不了,她宁愿接受他只是变了,起码之前他曾真心过。
而听到这一番话的时候,楚云笙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复杂。
复杂到她想哭。
因为,此时被何月英提到的那个让她又恨又怕的父皇,是她的仇人。
而她,还没有告诉过何月英这些前因后果。
此时听到何月英提起他,楚云笙心里的怒气又一次翻涌了起来,而眼泪也顺着她的眼眶流了下来。
见她哭了,何月英一下子慌了,她连忙抬手给楚云笙擦掉泪水,并担忧道:“是不是我哪里错了?对不起,我不是想要让你回忆起往事的。”
在这时候,何月英也只当是楚云笙联想到她的父皇,毕竟楚云笙的经历她是知道的,她从出生就因为自带凌霄花胎记而被认作是天煞孤女会带来亡国之祸的,所以被关进了锁妖塔。
因此,可想而知,她的那个父皇对她该有多么残忍和冷漠。
而何月英却不知道的是,楚云笙的哭,是因为赵王,她的父亲。
此时,看到何月英那一双担忧的眸子,虽然楚云笙也恨赵王,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是她不会将这恨意转移到何月英的身上。
在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楚云笙叹了一口气,才艰难的开口道:“阿英,你相不相信我就是天煞孤女,是妖孽转世?”
闻言,何月英一怔,旋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道:“怎么可能!那都是那些成天忽悠人的道士乱的,即便是我现在知道你是重生过来的,但我依然不认为你就是妖孽,你就是你,跟我们任何一个人没有什么两样,如果真的要区别开来不同的话那就是你比我们更坚韧,更优秀!”
这一番话何月英的十分的掷地有声,而且语气诚恳的紧,并没有半点恭维和劝慰的意思。
而正是因为她这般的神态,却发让楚云笙的心软了下来。
你就是你,不是妖孽。
如果,在前世,有人这么对她的话,该有多好!
想到此,一行热泪再度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再看着何月英那一双疑惑的眸子道:“那阿英,你知道为什么天下人都我是天煞孤女,是亡国妖孽吗?”
虽然,现在老赵王已经死了,再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但是楚云笙觉得,此时,有一个人能同自己交流,让自己把这一块愤怒宣泄出来,也是好的,总好过一直都压在心底,摧残自己。
“为什么?”
何月英不明所以,只睁大了眼睛看着楚云笙。
楚云笙叹了一口气,然后极力的平复自己难平的心绪道:“因为你父皇。”
“什么?!”
何月英当即惊讶的就从床边站起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楚云笙。
见状,楚云笙用力的对她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你也有可能会觉得比较荒诞,但这是真的,就连我都没有想到,当年,是他觊觎我娘亲,不愿意让我娘亲和亲去卫国,所以,从中作梗,在我娘亲生下我之后,让他安排在卫王宫里的内应传谣言,我是天煞孤女,是亡国妖孽,他的目的只是想让陈王疏离我的娘亲,而最后,他的计谋果然很成功,陈王不仅疏离了我们母女,甚至还将我们母女关进了锁妖塔,我娘亲……我娘亲她至死都没有出来。”
到这里,楚云笙已经泣不成声。
她此时的声音沙哑无比,出来的话也发显得凄厉,让人听了浑身发凉。
尤其是何月英在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然后哽咽道:“你是,是我的父皇?”
她知道他的父皇虽然喜怒无常,也无情狠辣,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伤害楚云笙母女的罪魁祸首。
闻言,楚云笙点了点头,她迎着何月英那一双诧异的眸子道:“是我亲耳听到的,当天,何容在他的病床前,在他弥留之际,他们父子亲口出来当年对我娘亲的所作所为!”
这一番话,楚云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噬骨的恨意。
她恨。
恨那一对父子。
若不是他们,她和娘亲怎么会受那么多苦,若不是他们,娘亲的身体怎么会那般孱弱最后被病痛折磨致死。
她恨!
“对不起!”何月英的身子一软,直接栽倒在楚云笙的床榻边,她握紧了楚云笙的手,哽咽无比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两人对你们母女做出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对不起,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伤害你的根源竟然出自我的父皇,而我身上却还流淌着他的血……”
到这里,何月英的眸子里已经满是泪水,并且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也是一个善良心软的姑娘,就连看到怀孕的唐雪薫都没有能忍心下得去手,更何况此时听到楚云笙的经历和遭遇。
一股自责和内疚从她的心里升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希望自己不是赵王的女儿。
但是,这是已定的事实,她改变不了,此时再看楚云笙,她只觉得无言以对。
虽然,这些都是他们那一对父子做的,但她依然觉得难受,愧疚。
见状,楚云笙连忙用自己还剩下的一点儿力气反握住何月英的手,并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我恩怨分明的很,不会怪你的,我恨的也只是他们,你放心。”
虽然她已经这般安慰了,但见何月英依然哭的伤心,楚云笙只得转移话题道:“你时候最怕的是你父皇,你可知道,我时候最怕的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何月英才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睁着婆娑的泪眼,好奇的看向楚云笙,等着楚云笙的下。
楚云笙叹了一口气,然后才无力的道:“我时候,最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