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院子中,一只浑身雪白,脖子处镶着一圈银灰,背部点缀着斑点纹样的鸽子从窗口直入书房,扑棱着翅膀停在了白远山沉稳的檀木书桌上,金色的眸子对上那一双稍显浑浊却深沉的眼,仰起脖子“咕咕”叫了几声。. ⒉3TT.
“老爷子,水门、木门、火门都已经派人去通知过了,只不过……”
躬身垂手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有些着急,脸上不停地挂下汗水,用手帕擦了又擦,一肚子话憋在心里却欲言又止。从前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一直都是白家的少爷,自己从未与白远山这么长时间地交流过,这次办事不太顺利,老爷子恐怕会不开心。
但白远山只是静静地听着,对上鸽子灵动的金色眼眸,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片刻之后,鸽子的脖子扭动了几下,那圈银灰在射-进窗内的阳光照耀下愈鲜亮,它啄了啄自己的羽毛,扬起双翅,再次飞了出去。
“继续说。”白远山道,声音仿佛木击铜鼎,浑厚有力。
一旁站着的中年男子视线却依旧停留在鸽子绝起的尘埃中,忽然听到白远山的问话,仿佛当头棒喝,只觉得浑身战栗,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虽然自己在白家打理事物多年,跟着白远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大多数情况只是听命办事,没有这样直接面对面的交流。这么多年下来,他压根儿没摸清老爷子的心思,平时在家,除了白然之之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严肃苛责的面孔,包括白敬之对他都是唯唯诺诺。尽管如此,一向跟老爷子亲近的小姐竟然也被他牺牲了,想着之前他们温情的父女时光,管家只觉得额上冷汗涔-涔,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而现在,这种对白然之的态度似乎移植到了梁贞身上,对于这位半路绑来的异姓外孙女,管家只觉得她的命运是应该会比白小姐更加悲惨。
“是这样的……位于茅山的木门早已接到了通知,但他们的主事在外,抵御能力有限,会尽力配合,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安顿好了。哦对了,之前放纵无比的半吊子木震,已经跟木巽达成了共识,这样的团结有利于我们对付共同的敌人。”
“云-南火离一门情况比较特殊,如今只剩下了6离一人,还有……还有一只兔妖……”管家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一下坐在太师椅上的白远山,见对方听到这里眉毛微蹙,却并未说什么,只好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他对那只兔妖很上心,跟孩子一般照顾,容不得我们劝说,不过我看那只兔妖秉性纯良,应该不会坏事。”
“至于水坎一门……跟他们说的时候,他们满不在乎,直接撕了书信,觉得自己已经跟八门脱离关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与八门无关,我们的人只能安排在暗处,必要的时候帮帮忙。”
白远山的眉眼垂的很低,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管家说完这一席话后凝神屏息地等着他的指示,许久才等到他一句话:“不怪他们。”
“水门折了沈听琴之后就再也不想管这档子事了,那是他们心爱的女儿,我可以理解。但是土坤的反扑并不会因为他们不参与而放过,反而会因为当初沈听琴的间谍行为变本加厉地攻击他们,你要好好让人盯着,海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管家立即上前答道:“是的,老爷子放心,能派过去的我都派过去了。”
“只怕按照沈闻书的意思,那些人迟早会被他赶走。好了不是他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如何?”现如今,八门之中只有白家的家门体系保存的最为完好,虽说没了金兑一门,但单门实力不比任何一门差,如果八门至今还是完整的,那现在的门主就应该是白远山,他这样考虑也是应该的。
管家拱手而立:“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他们想要强攻进来是不可能的。”
管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瞬间的自信。不错,由于八门的分裂和土坤实力的急剧增长,白家转攻为守,所有的地点都分配给了专门的门人看守,这就是为什么梁贞进入白家后,很少看到其他人的原因。这些人在岗位上的时间相当长,无数个点连接成整个白家的脉络,牵一动全身,要是有人进入一点,便会触整个屋子的防御系统。
白远山点了点头,永远都闭门自守,终究不是什么好法子。本以为上一次八门大战之后,土坤元气大伤,应该再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谁知道当年的实验根本没有失败,反而十分成功,这给土门打了一支强心剂,幸锋早就想要报复了,但自己卧病在床动弹不得,把所有事情交个了青出于蓝的幸尘。
这个幸尘的目标不仅仅是让土坤仍然能站稳脚跟,更是继承了幸锋的夙愿,要一具攻破八门,坐上第一把交椅,改变整个八门。
白远山靠在椅子背上,盘算着每一件事情。白敬之的野心他是知道的,但他远远没想到他会被幸尘所迷惑,甘愿背叛自己背叛门人。而且梁贞当时确实已经在然之身上找到了器,最后到了白敬之手里,但直到他死,都再也没见到所谓的器,那现在,它又到了哪里呢?
“贞儿最近如何?”
管家立马回应:“梁小姐最近愈刻苦,经常在书楼里不出来,镇妖柱里面的妖怪她几乎都过了一遍手,没有打得过她的。老爷子这次找回来的可真是一个得力助手啊!”
管家虽然面上这么说,却对梁贞有着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并不认为梁贞跟先前一样厉害的白然之一样,更加多了一点狠劲,这种狠劲在平时看不出来,直到她对付那些妖怪,看着都让人脊背凉。这样可怕的能力当初却被封印,实在是太可惜了,好在现在已经找了回来,要是被土坤骗了去,八门就永无翻身之地了。
“我听说,她最近跟那个陈修匀走的很近?”
“谈不上很近,只是关系有了些许缓和,”管家如实说道,“陈先生以前背叛过梁小姐,所以他们之间有着很大的嫌隙,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梁小姐不再排斥他,还让他每天陪着。“
白远山眉毛一挑:“这样啊,看来没有白白把那小子带回来,那个时候在山崖下面要死要活的,差点就丢下不管了。这样也好,希望贞儿能快点把那个不人不妖给忘了,这个陈修匀总比他好,到时候打起来,这个余孽迟早是要除掉的。”
管家知道白远山的话不是开玩笑,他要弄死谁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会下手的,更何况骆成本就是不被八门所接受的妖类,让白家以后的继承者梁贞陪着他,根本不能接受。
“可是,骆成现在跟八门其他人的关系也非同寻常,要想除掉他,实在是不容易……”
白远山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现在的骆成,身旁有木门火门陪着,梁贞还爱着他,贸然下手只会惹怒其他人,只能先等土坤的事情过去了,再徐徐图之。
“老爷子,其实你不用担心,土坤近几年虽然强大起来,但要起一场针对八门的战争还是有些困难的,当初那一仗谁都没占多大便宜,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小动作。”
白远山冷哼一声道:“如果是幸锋,那还能等等,但是他女儿,那是一个碰不得的尖刺,了疯一样的女人,为了复仇什么干不出来,还是小心为好。”
管家恭敬答道:“是,一切都听老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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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海港是十分安宁的,海水拍打着水岸,一下下像是打在心田,柔缓荡漾着每一个出海的人心。
沈闻书坐在船舱里,面前放着白家人送来的书信。今天上午,他当着白家人的面,当场撕毁了送来的信,就是要绝了八门拉拢自己的心。家里因为沈听琴的事情早就不问这些多年,现在忽然又说土坤会卷土重来,他根本不能一下子站到白家一边。
沈闻书虽然坚决,但毕竟不杀,虽然水门已经脱离八门,但为了以防万一,每一代水门的人都会有一个继承能力,暗中保护整个家族。沈闻书这么多年过下来,从来没见过沈家遇到过麻烦事,青头的生计一直顺风顺水,做到有收有放,既不让自己亏本,又尽量做到不露锋芒,在这一代颇受好评。
那封书信其实并没有撕毁,只是用了障眼法,让他们误以为被撕了而已。真正的书信,已经摊在了沈闻书的书桌上,他细细地读了一遍,脸上稍显忧虑。
当年沈听琴是间谍,土坤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而已。沈闻书当即对着外面喊道:“小杨,你进来。”
小杨是船上的伙计,沈闻书的得力助手,虽然不是沈家人,但一起出海时间很长,早就把他当做自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