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姑娘们的情绪都有些低沉,四姐姐才回来两个月,现在又要去承康住一段时日,她那舅母,她们都是见过的,是个势利眼,有好处给她还笑呵呵,没得好处,就冷着脸来。
她出身本来也是个爆发户,本身就没怎么受过教养,而周家虽然也是个做生意的,但在承康县也算是个有名望的人家,不是那会耍泼赖皮吵架的,所以这些年,王诗的舅母竟一直占着上风,也没人敢跟她争,但她们可是听说了,平时过年过节送节礼到周家时,一时有她们顾虑不到的,这舅母可是冷嘲热讽的,这样的人家,王诗的性子,怎过得下去?
王紫看着王诗和王容并肩而走的背影,心中也感到一丝感伤,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就像浮萍,而嫁人就像赌博一样,嫁给了一个好男人,就等于有了一个依靠,依附着他,然后生儿育女,又依附着儿子到老,而若是嫁给了一个薄情甚至无情无义的男人,别说王诗是很难有子嗣的,就是为他生了孩子,那又能怎么样?和离的女人在这个时代,是很难立足的。
“四姐姐,十妹妹,”王紫走上前去,笑道:“是明日就要走了吗?”
王诗和王容都停了下来,王诗强颜笑道:“还不知道娘呢,应该是后日罢,后日是爹休沐的日子,爹说要送我们去。”
端午已过,炎热的夏天风吹过来也是热的,园子里的花草都有些焉焉的,高大的树木在地上投下了一片黑漆漆的树影,有蝉在树上密集地叫着,两个婆子正在用着工具网蝉,额头上脸上都出了一身的汗水,见了她们,婆子一边气喘吁吁地擦汗,一边便笑着跟她们道:“今年的蝉还真多,不仅扰了公子们读书,大家也睡不好,最可恶的是这蝉呀采食树里的汁,就用它的嘴在树里刺一个洞,它自己采食水分,那些蚂蚁、甲虫、苍蝇就会闻声而至,都来吸吮树汁,这样下来,一棵树就要毁了。”她笑说着,转头又继续捕蝉。
王容没听过这蝉的议论,此时听了,有些惊奇,听着这蝉声,倒是有些悦耳的呢,可谁知道蝉竟然能毁掉一棵大树,她倒是有些叹息了。又想着现在这皇上可不就是好比蝉么?就因为对王诗这般关心了一下的举动,那些世家夫人们就像苍蝇似的,纷纷来送贴子打探情况了。
王诗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大树,婆子们都是捕惯了蝉的,一手一个准,她静静的,有些出神的模样。
王紫笑道:“这蝉虽然是大树的害虫,但其实它还是一味中药呢,蝉蜕和雄蝉都能入药,而且其实蝉本身营养也高,还能做菜吃呢。”
在现代,蝉已经是作为保健品成为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了,还有人人工养蝉赚钱呢。
可王诗和王容听了,都有些不敢相信,两个婆子听了,也眨巴着眼睛,半晌笑道:“七姑娘真是博学呢,这蝉还能吃?”她们都不大相信。
“你们不信,可以将捕到的蝉洗一洗,在盐水里泡一夜,或炒或用热油炸,都很美味的,它本身就是一道中药,能吃。”
婆子们都半信不信地“哦”了两声,这七姑娘是从哪儿听来的说法,这蝉当真能吃?但既然是能入药,那问问别人,也尝试一下吧,她们想着,然后继续捕蝉。
走了一段距离,王诗笑道:“七妹妹真是博学,平常都喜欢看什么书?”
王容也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看她。
王紫笑道:“不拘什么,感兴趣的就看,看得人头脑发昏的就扔到一边去,等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又找出来读一读。”
王容忍不住问道:“那看什么多?”
“杂书看得多,诗词的得静得下心来才读得好。”
三人这般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就要各回各院了,王诗对于自己的命运,有些感伤,看着王紫笑道:“七妹妹真是个好人,比起我来,你更像个姐姐关心大家,平日里虽然我话不多,但其实我很喜欢跟你们相处的,看着你们玩笑,我就觉得心里高兴,但不知以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她的眼神清澈如水,既感伤又真诚。
王容听了,笑脸渐渐收了起来。
王紫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三伯母当真要将王诗嫁给她的表哥,那她们以后想见面就很难了。
“四姐姐,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跟三伯母好好商量的,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祖母也说了,可以先看一段时日,不着急的,咱们女儿家,一生最重要的大事,就是自己的亲事,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在乎你此时的选择,别轻易就妥协了,自己总要争取、努力一下,这样,日后才不会后悔。”
王诗听了,有些征征的,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努力,这些亲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吗?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在回廊下,皇上那看着她的眼神,她顿时便有些心慌了,忙低垂了眼神。
而王容看着王紫,这些话触动了她的心,可是她是相反的,她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反抗时,王紫和所有人却是劝她放弃,听从父母的安排。这是为什么?
回到了一方院,王紫照例习字,手中握着毛笔,眼神却是看向窗外,院中的花草在阳光下折射出条条线线的光芒,有些耀眼,她有些出神。
或许是受王诗和王容的影响,此时的她对自己的未来也感到了一丝迷茫,她现在十四岁,等过了中秋,她就十五了,到时她也要开始议亲了,可是现在连一丝头绪也没有,她会嫁给谁呢?嫁给谁都是不熟识的,不仅性情不了解,也许连容貌也未必能清楚。
想到日后她的命运也像依附着一个男人一般,然后和一大家子陌生的人住在一起,家长里短,甚至勾心斗角,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说是会说,劝是会劝,可是在这个时代,争取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但幸亏她的爹娘还是疼她的,到时也不至于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半晌,她方才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回头问烟寒,“我那制好的养颜丸和美颜膏呢,拿出来,我要去给十妹妹送去。”
这事情拖到现在,王容也该能接受她的好意了罢,她不想任何人都被动,她想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有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