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诏谕已经送到了寿宁长公主府里,下了马车的寿宁长公主还没等被扶进公主府歇着,不得不跪在府门前接诏,于嬷嬷与一众丫头婆子也都跟着一起跪在了府门前。
“……目无法纪,勾结叛逆,夺去长公主封号,贬为庶人,即日搬出长公主府,不再受食禄封地。”颁诏的太监一字一句照着明黄诏谕上念着,全然没有理会下面跪着听诏的一群人是何神色。
寿宁长公主听到夺去长公主封号几个字,已经是眼前一片漆黑,耳边的声音忽大忽小,时远时近,好似一切都扭曲了一样,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再也不是公主的身份了,她被贬为庶人了,日后要怎么活!她是金枝玉叶出身的公主,这几十年来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没了这个身份,成了个连有点身份的官夫人都不如的寻常妇人,这样一来,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瞧不起她,作践她!
于嬷嬷眼含着泪,扶着一旁摇摇欲坠的寿宁长公主,低声劝着:“长……娘子,咱们从长计议,总能有法子的。”已经不再是长公主了,日后她们也不能再称呼她为长公主了,只有称呼她为娘子。
颁诏的太监轻蔑地看了一眼已经耷拉着头没半点气力的废公主朱煦屏,与于嬷嬷等人道:“既然不是长公主,自然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了,赏两个丫头跟着已经是太后娘娘的恩典了,你们都要回内务府去等候发落。”
废公主朱煦屏猛然抬起头,惊慌失措地拉着于嬷嬷:“嬷嬷,嬷嬷你可不能丢下我,我打小是你在跟前伺候的,你若是也走了我可怎么办?”
于嬷嬷这会子心里已经是七上八下乱作一团,她原本思量着太后只是一时恼了寿宁长公主,才会给她点颜色看看,小惩大诫罚她在公主府禁足,并不会太过苛责,自己伺候长公主几十年,自来是比别人都体面,以后只要长公主还在,她的日子也不会差,可是现在……
她犹豫着看了看扯着她慌慌张张的废公主,心里掂量了一会,终究把手从废公主手中抽了出来,向着废公主屈了屈膝:“还请娘子恕罪,太后娘娘命了婢等回宫等候发落,实在不敢违抗。”回了内务府,她凭着过去的老交情,再使上些体己,总能分到不错的差事,还能过上体面的日子,怎么也比跟着废公主身边要好。
废公主朱煦屏愣愣看着带着丫头婆子们回府收拾起行李的于嬷嬷,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连最为信任的于嬷嬷都不顾她了,她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了长公主的身份,没了这座长公主府,她该去哪里,又该怎么过日子?
她看着颁诏的太监带着人要上了马车回宫时,猛然惊醒过来,扑过去拽着马车车辕,高声喊着:“太后娘娘夺了我的长公主封号,又收了长公主府,这是要逼死我吗?我要去哪里住?”
那位颁诏的太监冷笑着撩开马车帘子看着她,丢下一句话:“太后娘娘说了,当初可是给广平侯府薛三和娘子赐了婚的,既然娘子已经不是公主的身份,自然该去广平侯府才是。”说罢吩咐车夫驾车回宫里去了。
废公主看着马车走远,许久才被留下来的两个小丫头扶到一旁,看着宫里的内侍卫拿着一张张封条,将长公主府里里外外都封了起来,连她身上的长公主服制的首饰与外裳都被扯了下来,只给她留了一点碎银子,其余的首饰衣物一件也没拿出来。
她慢慢跌坐在地上,看着已经被关上大门贴上封条的长公主府,那边于嬷嬷与丫头婆子们已经收拾了行李包袱,一队队跟着内侍卫从府里出来,低着头往宫城走了去,看也没看她这个从前的主子。
看着看着,废公主开始笑了起来,歇斯底里地笑着,那笑声十分可怖,只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起来,嚎啕大哭着,丫头们劝都劝不住。
两个小丫头吓得手脚无措,只得先用银子雇了辆马车,扶了废公主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广平侯府去了,这会子除了广平侯府她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广平侯府的门被拍响了,一直躲在门边打瞌睡的小厮惊醒了过来,却是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开了点门,探头出去看了看,直到看到是两个小丫头扶着个妇人,不是什么锦衣卫与衙差才松了口气,声音也粗了些:“你们是什么人,来广平侯府做什么?”
小丫头担忧地看了眼已经浑浑噩噩不知道开口也没有回应的废公主,只好上前带着点哀求之色,与小厮道:“还请小哥通禀一声,是寿宁……是三夫人回府来了。”
三夫人?小厮愣了愣,看向那个靠在丫头身上傻傻呆呆的妇人,这不是沈氏夫人,是,是寿宁长公主!他一时脸色大变,他可是亲眼见过长公主的,当初长公主几次三番打上门来,在侯府里闹的鸡犬不宁,还有大婚之时,寿宁长公主让薛茂业与薛老夫人当众没脸,最后还把薛老夫人气得彻底一病不起,这些可都是侯府上上下下人人都知道的,又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位人见人怕的长公主。
只是眼前的长公主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的跋扈高傲之色,只是一脸死白神色茫然地依靠在丫头身上,对他无礼的打量完全没有反应,好似她根本没有半点神志一般。还有方才那小丫头说的是三夫人,不曾说是长公主,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往日这位长公主回府也不是这个光景,前呼后拥足足十几人,还得让侯爷与两位夫人出门迎着,现在却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又是因为什么?
小厮不敢怠慢,忙请了他们进去,自己却是飞奔着往侯府里面去了,要把这事禀报陈氏与姚氏,现在侯爷已经不当家了,都是这两位夫人拿主意,他得请了两位夫人来瞧瞧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