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姚二娘子并没有来,只是打发人送来了几盒子西洋皂胰子和几盒西洋香粉,不算贵重倒也不失礼,沈若华看了看,淡淡笑着摆了摆手,让青梅收了起来,看来姚二娘子还是不信自己真的知道了,或者说她在赌沈若华究竟有没有证据。
六月初八是沈若华压箱的日子,沈家在京都并没有什么亲眷,只是这一日的沈府却是十分热闹,马车把北居贤胡同堵得水泄不通,还在源源不断涌入,比起权贵宗室府上大宴之时丝毫不逊色,只是更让人惊奇的是连往日里甚少出门的几位亲王王妃都亲自来了,别的贵府的夫人们更是趋之若鹜,纷纷登门拜访。
福王妃带着世子妃周氏一早到了沈府,沈夫人慌忙出去迎着,有些惶恐地拜下去,却是被福王妃亲自扶住了,她笑着拉着沈夫人的手道:“早听说了夫人,前些时日想来府里拜访,只是若华赐婚的事,怕府里正忙着,所以一直没好意思登门来。”又向着周氏招了招手,让她过来见过沈夫人:“快来见过沈夫人。”
周氏上前来,却是端端正正行了个晚辈的礼,唬地沈夫人忙不迭让开去,连连道:“这这太折煞我了,该是我给世子妃请安。”说着要拜下去。
福王妃却是稳稳扶着她,微笑道:“应当的,若是没有若华,她与我那一对孙子孙女也早没了性命了,她如今该持晚辈礼,还请沈夫人莫怪我们唐突。”
周氏温顺地笑道:“是,沈家娘子往日也与我们常走动,如同自家人一样。”
沈夫人请了她们进府里来,也不让丫头把她们引到待客的花厅里,却是亲自引着她们往沈若华所住的院子里去了。
进了内院的门,一眼看见一株长得极为茂盛的海棠树郁郁葱葱,碧玉一般的树叶透着油亮的光泽,树下装着一架小巧的秋千,在微风中微微摇荡,不远处的小池中荷叶刚刚长出细嫩的尖角,铺开团团碧色,有小鱼游戏荷叶间的清澈,看起来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福王妃笑了起来:“瞧起来还真像是沈娘子的喜好,小小的院子也能收拾得舒适雅致。”
周氏倒是新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致,笑着点头:“瞧着真是好看,回头我也让人把院子收拾收拾,学着这样子一准儿让小世孙和郡君喜欢。”
福王妃笑着嗔怪道:“他们才多大,哪里知道这个,一准是你自己喜欢,也罢,由得你折腾是了。”
沈夫人吩咐人唤了沈若华出来,却被福王妃拦着了,笑道:“她如今是新嫁娘,我们是来送压箱的,哪里能让她走动,我们进去瞧瞧去。”
推开厢房门,福王妃与周氏看见的新嫁娘沈若华却依旧是一身家常的衣裙,头发松松在脑后挽了个发髻,半倚在小榻上手里翻看着一本医书,一旁的案几上还摆着一碟子洗好的哀家梨,她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医书,像是在查找什么。
福王妃一眼看见沈若华,不由地笑着摇头:“这才是沈娘子,连出嫁都如此从容,半点羞怯扭捏都没有。”
周氏也笑了起来,上前一把拉住放了医书要行礼的沈若华:“快起来,你这样我倒是放心了,原本还担心你今日害羞不好意思见我们呢。”
沈夫人忙吩咐人收拾了,一边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些,自打前几日从东平王府回来,整日惦记着看这些医书,连婚事都顾不上了,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
沈若华笑着打了个马虎眼,她没法告诉福王妃与沈夫人她们自己是在查找究竟是什么能让金钟的毒加速蔓延,让福王妃原本应该要好些时日才能加深的中毒,居然几日之内如此严重,姚二娘子想的不错,虽然沈若华猜到了,却没能找到真正的证据。
看着面带着微笑给她们端了茶来的沈若华,福王妃欣慰地笑道:“从前刚知道广平侯府的行事,我便很是担心,只怕他们教这孩子受了委屈去,好在她如今有了好的归宿,想来沈夫人与我一样,也能宽心了。”
沈夫人看了眼沈若华,目光微微黯淡下去,口中道:“是了,从前真是难为她了,我与她父亲后悔了这许久,如今总算有了好的归宿了。”
福王妃见她神色不对,只当她是不放心沈若华嫁去英国公府,笑着道:“齐家那小子我却是知道的,虽然瞧着不善言语,却是个有心的,想来也不会亏待若华。”只是她想到英国公与傅氏不由地皱了皱眉,又宽解道,“英国公老夫人也还在,她是个通情达理的。”
沈夫人点了点头,把眼角那抹湿润飞快地掩饰了去:“齐家大爷我们也见过,倒是个好的。”
周氏这会子笑着道:“既然是来压箱的,自然要把压箱礼拿来了。”她招了招手,让丫头端了一只小小的锦匣上来,看起来并不大,轻飘飘地。
她亲自拿了交给沈若华,笑着道:“打开来瞧瞧,这可是娘家人给你的压箱,全是我们的心意。”
锦匣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叠子银票子,齐齐整整都是五百两一张,看起来足足有一万两之数,还有一只碧色通透的玉镯,看得沈夫人与沈若华都愣住了。
周氏上前来拿起那只玉镯交给沈若华,又捋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腕,她自己的手腕上也戴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玉镯,望着沈若华:“你可别嫌弃我,这对玉镯是我陪嫁过来的,给你做个压箱吧。”
这话让沈夫人与沈若华不禁很是动容,周氏的意思很明白了,这是把沈若华当做自家姐妹了,日后是沈若华没了官职依靠,是有这只玉镯在,福王府也会护她周全。
沈若华接下那只玉镯,起身向着福王妃与周氏深深一礼,这是她再活一世得来的真心,无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