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入了宫门,却不是向慈宁宫去,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太极殿一路奔去。沈若华很是惊讶,撩开帘子唤住前面引路的內侍卫:“这是去哪里,不是太后娘娘召见么?”
內侍卫欠了欠身:“沈大人,太后娘娘召大人前去太极殿觐见。”
沈若华一惊,皱了眉:“去太极殿?太后娘娘召我进宫究竟为了何事?”
內侍卫欲言又止,低声道:“小的不敢妄言,请大人速速去太极殿觐见吧。”
沈若华只好压着心中的疑惑,乘着马车往太极殿去。只是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今日是她与齐明睿成婚的大喜之日,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十分紧急的大事,太后不会召了她进宫来,毕竟这场婚事也是太后希望能够成的,不然她对沈若华始终不放心。可是太后又怎么会召她去太极殿?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马车在太极殿跟前停下来,这里却已经被內侍卫层层把守起来,进出的宫门已经被封上,任何想要进去的宫人都会被仔细盘问搜身,气氛十分紧张,如同先前那一次宫变之时一般,让沈若华的心不由地一沉。
她扶着宫女的手下了马车,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正品大妆的新嫁娘的霞帔,把头上的凤冠一把摘下来,放在宫女手中:“替我先拿着,待我出来再为我戴上。”
宫女愣愣端着那顶沉甸甸的凤冠,看着她提着裙摆大步随着內侍卫往玉阶上的太极殿而去。
太极殿前已经齐刷刷跪了一排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满脸的戚容,惶惶不安地看着紧闭着的殿门,见到沈若华过来,他们齐齐露出期盼的眼色,若说眼下有人能够救他们,那只有沈若华了。
沈若华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向着殿门外伺候的宫女道:“去禀报太后娘娘,沈氏求见。”宫女应着,推开殿门进去了。
殿外还站着一个人,却是一身青灰道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个拂尘,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正抬起头来望着沈若华,向她打了个稽首:“沈大人别来无恙。”
沈若华看见是他的时候不由地脸色一紧,眼前这位老道号称是天龙山得道真人,俗家姓张,几年前不知被什么人举荐给了年轻的皇上,他以三寸不烂之舌得到了皇上的信任,更是屡屡为皇上敬献奇方异术还有丹药,他那些奇**巧术的确有奇妙之处,这让皇上对他更是信任,短短几年时间他从一个碌碌无名的游方道人,变成了朝中赫赫有名的张真人,皇上还命人给他建了一座御赐道观,与玉清观齐名,名气不相上下。
可是沈若华是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防备之心,或许是因为他的忽然出现,还有尽其所能投皇上所好谋取名利,全然没有半点修道之人的清心寡欲,倒更像是另有所图。
她向着张真人欠了欠身:“真人。”
张真人全然不被太极殿低沉阴郁的气氛所影响,闲庭信步似得走到回廊边,看着外边的天气,笑道:“天气如此沉闷,必然要降下暴雨了。”他回头望着沈若华:“沈大人还是早些进殿去吧,莫让太后娘娘与皇上等得急了。”
沈若华目光冷冽望了他一眼,看他的模样只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倒是让沈若华有些吃惊。
宫女出了殿来道:“沈大人,太后娘娘召见。”
沈若华顾不得理会张真人与一众太医,跟着宫女进了殿去。
殿中却是一片昏暗,所有的殿窗都紧闭着,殿门也都关着,只打开一扇殿门让沈若华进去,等她迈进去,宫女在殿外已经关上了殿门,好似在防备着什么。
沈若华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眨了好一会眼才看清殿中的情形,殿里没有掌灯,所有的东西都笼罩在昏暗之中,她甚至不能看清楚殿中究竟有多少人。
“是沈氏来了?”邵太后的声音从殿中传来,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力,“过来,到这边来。”
沈若华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却是吃了一惊,因为往日热闹威严的太极殿此时一个宫女也没有,四下里静悄悄的,好似只有太后一人在这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太后要把自己关在太极殿里,一个人也不留,连门窗都紧闭着?
她走到了殿中才看清楚,邵太后高高坐在上位,而她身边连孟嬷嬷也不在,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留下,看起来十分怪异。
沈若华连忙拜下去:“太后娘娘,臣奉召觐见。”
可是她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来太后让她起身的吩咐,疑惑中她抬起头来正要看看太后的神色,想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内殿里传来一阵嘶吼之声,尖利刺耳,如同野兽一般地毫无理智地疯狂叫喊着。
那声音把沈若华吓了一跳,不由地直起身子惊惶地往内殿张望着,只是那里摆了一架黄花梨天仙子十二幅屏风,隔着屏风她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内殿里究竟怎么样,是什么发出了那样吓人的声音。
太后却是慢慢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好像是筋疲力尽一般,轻轻吐出一口气:“是皇上,那里面关着的是皇上。”她露出惨白的笑,望向沈若华:“皇上他疯了。”
沈若华被惊得许久回不过神来,怔怔望着太后,她不明白,什么叫皇上疯了,皇上怎么会疯了?前些时日她过来给皇上请平安脉时,他明明还好好的,还召了云美人在太极殿伺候左右,召了歌舞姬伴舞饮酒作乐,明明什么也没有,怎么会突然疯了!
内殿里的嘶吼声更加撕心裂肺,伴着瓷器碎裂的声音,重物被推倒的声音,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惊悚,发生在隔着那扇屏风的内殿里。
太后听着殿里的声音,脸色却是格外平静地望着沈若华:“他是疯了,今儿一早他被人从蓬莱殿抬回来的时候开始抽筋,后来便哭着叫着胡乱抓挠,连我都认不得了,彻彻底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