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刻,正堂里已经灯火通明,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端着茶水糕点伺候着,傅氏一身超一品诰命夫人正品大妆高坐在堂上,面色冰冷地吩咐丫头:“还不再去看看,大爷与咱们的新夫人这会子还不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瞟向上位的英国公齐绍远,幽幽叹了口气:“怎么说她也是一品女官,自然是没有那般规规矩矩按着时辰来磕头奉茶了,谁叫咱们府里如今不比从前了,难怪人家瞧不上。”
果然齐绍远的脸色越发阴沉,她嘴角掩饰下一抹冷笑,又道:“只是大爷也糊涂了,新媳妇难免轻狂些,可他是府里的大爷,怎么也该劝着点才是,哪里能这样纵着坏了规矩。”
齐绍远脸色更是难看,手里端着的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与一旁伺候的丫头道:“去明春院请大爷与夫人过来,告诉他们英国公府有英国公府的规矩,由不得他们放肆。”
傅氏看着丫头出去了,更是得意了几分,端起茶盏慢慢吃着茶,等着齐明睿与沈若华过来斟茶磕头。
可是丫头们去了好一会还不见回来,也不见沈若华与齐明睿过来,齐绍远的怒意压不住了,愤然站起身来,正要拂袖而去,却听嬷嬷进来行礼拜下:“国公爷,老夫人已经去了明春院,让婢来请国公爷过去,大爷与夫人在那边等着给老夫人与国公爷磕头奉茶呢。”
一时间傅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柳眉倒竖问那嬷嬷:“你说什么?老夫人去了明春院,还要请国公爷过去受礼?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该来这里么?”
那位嬷嬷是齐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见傅氏那副模样倒也不惧,笑着道:“老夫人说照着规矩,大爷与新夫人该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磕头奉茶,只是梁氏夫人的牌位先前一直供在明春院,自然该在明春院行礼,所以请国公爷去明春院受他们的礼。”
这话无异于一巴掌狠狠甩在傅氏脸上,顿时脸上紫涨,气得倒仰:“你,你……”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转过头眼巴巴望着齐绍远,一脸委屈的模样。
齐绍远却是脸色十分复杂,他看着那位嬷嬷许久,才点点头道:“既然老夫人已经去了,那就走吧,莫要耽误了时辰。”居然没有说什么,就带着人跟着那位嬷嬷出了正堂去了。
傅氏又气又急,委屈地说不出话来,自打她嫁进英国公府里这许多年,齐绍远对她很是爱重,从来也没让她因为自己是继室的身份而受委屈,就连对她生的齐明轩都格外厚待,连世子之位都传了给他,她一直也都格外得意,可是没想到今日会被生生羞辱了一回。
她身旁伺候的廖嬷嬷忙上前扶了她起来,低声道:“夫人,现在可如何是好?”国公都被请去了明春院,老夫人更是让人明说了,大爷与新夫人是要给梁氏夫人行礼请安,这让自家夫人哪里还有脸面再过去。
傅氏扶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平复了一下怒气,却是挤出一句话来:“走,去明春院。”
廖嬷嬷不由地吃惊道:“夫人,为何还要过去,他们分明……”分明是有意羞辱夫人。
傅氏冷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只是越是这样,我越得过去,不然这府里上上下下只当我怕了大爷与沈氏,日后我还怎么打理府里的事,岂不是由得她上了天。”她扶了扶鬓角的宝石鬓花,“何况国公爷还在那边,我自然是要过去,再委屈也要受着,就是要让国公爷瞧见。”
廖嬷嬷这才明白过来,忙吩咐丫头取了团扇和荷包来,替傅氏挂上,一边轻声道:“只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插手,还抬了先前那位出来,这分明是要替新夫人撑腰,要委屈了夫人您了。”
傅氏轻蔑地一笑:“我早看出咱们这位老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若真的是个一心安享富贵的人,又怎么可能打理英国公府那么多年。如今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趁着沈氏进门,我要分心对付沈氏的时候,她找着机会也要来插一手,自然是要想尽法子先打压我了。”
她接过廖嬷嬷捧上来的团扇,轻轻扇着:“只是我进国公府也有十余年了,早已不是当年任由她拿捏的人了,她若想动什么手脚,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她扶着廖嬷嬷的手一步一步走出去,却是思量着道:“只是这沈氏却不是个好对付的,当初那一次她居然安然无恙地逃过了,可见是有些能耐的,何况广平侯府也被她弄得到了这一境地,实在不能小瞧。”
傅氏到了明春院门口,也不就进去,反而打发了廖嬷嬷去与院门前的丫头道:“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夫人来了。”她一副规规矩矩谨慎小心的模样,全然没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架势。
齐老夫人高坐在明春院正堂里,正与齐绍远说着话:“……终究是原配正房,明睿成婚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该给他亲娘磕头奉茶才是,你虽然平日里敬重着傅氏,可也不能坏了规矩,终究该记着她只是个继室。”
齐绍远没有反驳,只是垂下眼应道:“是。”吩咐一旁立着的齐明睿与沈若华道:“既然老夫人发了话,你们便奉茶磕头吧。”
话音刚落,丫头进来通禀:“国公夫人来了,在院子门外等着。”
齐老夫人目光中闪过一抹阴沉,看了一眼沈若华,见她依旧平静地笑着,与自己微微颔首,心里有了底气,与齐绍远道:“原本该他们磕了头奉了茶再过去那边见她的,她既然自己来了,就请了进来吧。”
齐绍远嘴角耷拉下来,吩咐丫头:“请夫人进来吧。”
齐老夫人却是与齐明睿与沈若华道:“你们先磕头奉茶吧,莫要耽搁了进宫谢恩的时辰。”全然没有把带着嬷嬷丫头进来的傅氏当成一回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