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东令村,一片荒凉。
着火的房子已被陆续扑灭,但无家可依的人们,正如一堆堆焦黑瓦砾里飘岀的缕缕青烟。月亮已转到天边,可它仍然怜悯地洒下淡白的光辉。到处都是忙乱的人影和马蹄声,到处都是小孩的哭喊和大人的呵斥。
海猩和陆猩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各处,身后是被烟火熏得乌黑的两层小楼,杜苍坐在只剩半截的门槛上,满脸疲倦,正在闭目冥想,恢复着损耗的魔力。凌晨一战,他不清楚他和安吉尔、吉勒摩杀了多少只海猩了,他只知道身上的长袍不断浸染上鲜血,没有一寸得以幸免。而现在血迹已干,柔软的长袍变得硬邦邦的,仿佛一层黑红色的壳子。
现在,他的身体就像一台全力开动的抽风机,微荷缔网络中的元素以比平时修炼快得多的速度不断涌进他体内,翻腾涌动,在符文咒语的炼化下转为魔力,最终汇入双眼的火焰之中。
体力快速恢复,疲倦消弭无形,杜苍睁开眼睛,感到全身无比舒畅,好像已在疲劳之后大睡一场。刚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则是精力充沛,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虎口附近的皮肤已脱了一层。
‘超负荷运动—充分休息—超负荷运动—充分休息,当身体适应这一强度之后,再往上提一个档次。在长时间的坚持下,人的身体素质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得到提高,锻炼如是,魔法是不是这样呢?’
残破的院子里,七八个骑士团的骑士默默地把海猩与陆猩的尸体往外搬,看到杜苍醒来,他们互相点头致意。
杜苍转过头,安吉尔和吉勒摩倚在墙角,身上魔光闪闪,也是双目紧闭,专心恢复着魔力,今晚他们也是累得不行了,刚才连话都来不及说。
‘不知道为什么,怪物们攻进村口之后,大部分都往这边跑。莫非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
杜苍拿岀手机,翻出两个小时前,自己在荒原边上受到袭击后拍的照片。那是一个以白色石子摆在灌木丛间的、比饭店里那种大圆桌还大的魔法图形。这个图形结构复杂,线条弯曲混乱,上面的魔法符文分布诡异,一个也看不懂。
两小时前,杜苍在离村子还有两三里路时,突然于夜风中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放慢脚步,杜苍脱离返回村子的路线,循着血腥味前进了十五分钟后,来到一处灌木丛前面。
离灌木丛还有二十来步时,杜苍就勒住了缰绳,因为在黑暗当中,在他的视觉之下,矮树、杂草和荆棘也遮不住五团暗红色的魔力火光。
初看之下,杜苍还以为草丛里的是五个人,但走近两步,他才分辨岀那是五只陆猩。
血腥更为浓烈,陆猩们围作一团,似乎在啃咬着什么东西,听到马蹄声响,它们停止撕咬的动作,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
杜苍慢慢地拔出了匕首,陆猩身上居然蕴含魔力,这本身就很诡异了,而且它们既不逃跑,也不扑上来,这让他觉得更加奇怪,也让他不敢贸然上前。
附近寂静无声,秋虫也不再鸣叫,铁恩暴躁地喘着粗气,不耐烦地刨动着马蹄。
对峙超过了五分钟,杜苍决定主动出击,他掏出怀中的鞭炮,用力扔了过去。当然,没有导火索,所以也没有点着。
鞭炮掉入灌木丛中,如石沉大海,陆猩们无动于衷。
“资喝喔讷哥基衣!”尽管相隔二十来步,但初级重击咒的威力仍然打得草皮翻飞,五只陆猩猛地从灌木丛下冲了出来。
二十米的缓冲距离,杜苍不慌不忙地调转马头,放马前行。回身挥手,又是一记初级重击咒。一记不中,再来一记,没有什么是重击咒解决不了的。
以一敌五,杜苍本来是想放陆猩们的风筝,让自己和陆猩的距离保持在十五米左右,一边走一边发重击咒,慢慢吊死陆猩们的。可惜事与人违,黑光乱闪,被击中的陆猩打了一个踉跄后,依然活蹦乱跳,继续追上。
接下来的事便是杜苍研究出陆猩身上魔力魔力护甲的薄弱所在,然后重击咒与匕首相结合,近身肉搏。因为匕首太短,他曾好几次被海猩缠住,如果不是电光咒,他可能就被五猩分尸了。费了不少功夫,他才将它们一一杀死。
回到灌木丛,杜苍就发现了这个诡异的魔法图形。而在图形旁边,一头陆猩已被啃得只剩半只,血腥正是由它的尸体发出的。
不理会这只惨死同伴口中的陆猩,杜苍拍下照片,一记重击咒轰下,组成魔法图案的石子被打得四分五裂,浓郁的血水冒了出来。
“昨晚你去哪儿了”安吉尔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让杜苍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实。院子已经被清理好,骑士们去别的地方帮忙了。周围无人,他便把昨晚发生的事大致解释了一遍,然后问道:“阿丽迪亚呢?”
“我们一直没睡,在院子里等你”,吉勒摩环顾四周,只觉一切都面目全非,“听到信号后,妈妈和邻居们往村里的城堡去了,一队见习骑士护送她们”。
“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魔法阵,它包含了很多个符咒,排列方式也非常不合常理,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安吉尔盯着魔法图形,神情严肃,“不过,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在这片灌木丛下采过蘑菇,我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也就是说,魔法阵是今天早上后才被人摆在那里的,是谁呢?
疑惑就像院子上空的烟雾,萦绕在杜苍心头,沉思良久,还是毫无头绪,他决定先把问题放下。
安吉尔站起身来,跑上二楼,打算翻找出以前的魔法笔记,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杜苍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吉勒摩,昨晚我追着铁恩出树林时,看到罗马利克和朱琳娜好像……”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吉勒摩坦然道:“其实他们是一对情侣,我是他们的信使。”
“哦……他们两家不是有仇吗?”杜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好像闻到了一股狗血的味道,“那你之前怎么那么高兴呢?送个信就把你乐成那样?”
“这不重要”,吉勒摩窘道:“重要的是,朱琳娜要嫁给公爵了。”
“公爵?哪个公爵。”
“就是红光镇的公爵,杰克·伽玛云。我和安吉尔以及安娜贝拉等你等了很久,还不见你回来,就打算去找你,却在荒原边上遇到了喝得烂醉的罗马利克,他哭着对我们说的。他还说要自杀,安吉尔就骗他,用药汤把他灌晕,然后送他回家了。”
吉勒摩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杜苍听得一愣一愣的,抬头看看残破的院子,他突然觉得周围似乎有股淡淡的史诗级狗血苦情剧的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