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带着人在山谷里扎下营来。
是夜,她等到褚聂身上再没有血才敢慢慢的把褚聂的衣服拨开,抬眼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伤痕累累。都是新伤,这还真是……
皇帝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安逸把布条拧干,轻轻巧巧的放在褚聂的伤口上,也不敢用力擦拭,只是放上去,让它自己去吸血。
安逸打算把手从褚聂左手里抽出来的时候,却又被猛地抓住。
“娘子,娘子啊,娘子。”褚聂还在呢喃,手也不肯松开。
“我在这里,褚聂,我在这里。”安逸凑近褚聂的耳边,语气格外温柔,那是连连翘都没有见过的安逸,谁都没有见过的。
温柔的安逸。
常山守在外面,忽然想哭。将军这么许多年,终于是有一个人,在他叫她的时候回应了吗?
这样真好,真的。
“怎么回事?”常山忽然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沧桑又嘶哑。抬头看去,却是一个连脸都看不清楚的人,或者说,是没有脸的人。
那人见到常山一脸懵逼,便是笑了,露出和安逸如出一辙的森白的牙。
“安逸呢?”不是安弋,是安逸,这人认识安逸?
“她,她在里面。”常山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回答,也许是这人,真的太吓人。
“她一个人吗?”冉碦眯起眼,动作简直和安逸眯眼一模一样,与其说是冉碦像安逸,其实不如说是,安逸像冉碦。
“还,还有我们将军。”常山说出这句话,本以为这人会冲进去,毕竟依着这人的语气,他一定知道安逸是女子,且认识安逸,但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进去,反而和常山并排坐了下来。
“你们将军就是褚聂那个臭小子?居然这么没用,还需要我的安逸救他?”冉碦挑着眉,语气里全是对褚聂这个没见过面的徒弟夫婿的不满和嫌弃。
常山:“……”不是你谁啊?你什么人啊?你凭什么嫌弃我们将军?!
“老头子你要是来了,就赶紧给我滚进来!快!”安逸的声音传出来,不难听出主人暴躁的情绪。
冉碦叹了一口气,丫头果然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啊!看看,看看,这是对师傅的态度吗?!撇撇嘴,还是站起来,踱步走了进去。刚进去探了半个身子,就被扔了一条带血的布条
“快给我滚过来!他的血止不住了!”安逸的声音带着少许的急切。
“慌什么?”冉碦有点不满,即使这人是她的夫君,也不该如此慌乱,作为一个医者,她就应该一直镇定。
但是走近了,他才知道安逸的状态还算是好的。
躺在床上的人,几乎就只剩一口气了。
“这是你夫君?”
“是。”
“什么状况?”
“快死了。”安逸没好气的回答,然后一把揪着冉碦。
“快救!”
冉碦一把拂开了安逸的手。
“丫头啊,这个人,你自己就可以救,若是没有遇到我,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让他死?你不会的。”冉碦格外无情。
安逸垂下眸子,心里疼疼的。
半晌,安逸拿出一根金针来。转头看向冉碦:“老头子,若是我死了,他一定不能独活,你还要帮我好好照顾连翘。听到了吗?”
冉碦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安逸便是笑了。
“老头子,我会活着的。”
安逸走向褚聂,不知怎么,她居然愿意为他做这么危险的事,这大概,已经不是对待玩物的感情了。
安逸拿着金针,刺入,割口,引血。
安逸看着金针带着血流,流到褚聂的身体里。
从此以后,你我血液交融。你即是我,我即是你。
安逸心里这样说,眼眸半闭,虔诚且真挚。
她看不见,也感觉不到,褚聂的小指微微勾起她的指端。慢慢的,小心翼翼又极致缠绵。
安逸为褚聂输血输了整整三个时辰,冉碦就在旁边看着,丝毫未动。
这丫头,是泥足深陷了吧?
褚聂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床有点挤。手似乎还被什么牵着,很温暖的感觉。褚聂闭着眼,心里有点微微的颤抖,这只手,是安逸的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摸到安逸了,甚至见也没有见过一次。而现在,她就在身边,这种感觉,真是好啊。褚聂想着,紧了紧握着的手,又睡了下去。
他没有看见,安逸微微睁开了眼,然后又阖上,嘴角带着笑。
冉碦无奈的看着先后醒来又先后带着笑睡去的两人,心里有点郁郁,边给褚聂上药,一边嘟哝。
“让我照顾安逸也就算了,但是还要照顾这么一个臭小子是怎么回事?!不应该是他给我跪下求我把安逸许给他么?!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
常山在一旁看着这个怪异看似无情但实则很细心的男人,觉得安逸那么变态其实不是没有道理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老话果然是不得不信的。
褚聂再醒过来,就看到了一张丑陋至极的脸。
“……”次奥,这什么情况?到地狱了?牛头马面?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褚聂呐呐的说:“我是应该先下油锅还是先去刀山?听说生前有杀孽的人死了以后,是要上刀山下油锅的。”
哎呦我去,这是个呆头鹅啊,原来徒弟喜欢这类型?看不出来啊。
“难道不是先喝孟婆汤?”冉碦想逗逗这个呆头鹅。
“不行!决不能喝孟婆汤!”褚聂忽然掐住冉碦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
“敢让我喝孟婆汤,我就杀了你!”褚聂咬牙切齿的说。
然而一偏头,褚聂就看到了安逸。
安逸?怎么地府还有这一关?不过娘子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
“你还打算压着我师傅多久?”安逸揉着眉头,大量的失血不是单单的睡眠能解决的,睡了这么久也不过就是补回了一点点精气神而已。
“啊,丫头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救这个呆头鹅死掉呢。”冉碦被褚聂压着,说的话没心没肺。
“怎么?现在快被压死的人明明是你啊。”安逸支撑着半个身子,脸色虽然苍白,但能看出来淡淡的笑意。褚聂看着,忽然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