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秋时分,天朗气清。天籁小 说.⒉3TT.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深深地吸一口气,花香的沁人心脾就仿若水般缓缓流淌进心间。
几只红嘴相思鸟在绿意深沉的树梢上卖弄着婉转动人的歌喉,秋日的明媚在缓缓氤氲散着。
元暶缓缓地走过长长的宫廊,一路所遇宫人远远望着她来,早都恭谨地俯下身去行礼。
宫中谁不知这位仅此一个的公主殿下自生下来就受尽天子偏爱,的的确确是天子的心头肉,掌中宝。
脾性在早些年可谓是娇蛮之之极,也就是如今大了些,才慢慢好了些。
元暶并不在乎宫人们怎么看她,父皇和她说她是帝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并不需要花心思在伺候的人身上。
她只需要看谁用着顺手就用谁,长公主的身边永远不会少了人伺候的。
就像如今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们,元暶就不知道这是换了几次的人了。
她身份贵重,又不像哥哥那般自小就透着威严,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宫人想拿捏住她。
然而元暶不和她们玩手段心思,更不会想尽办法来收服她们,但凡是有别样心思的,她便叫来海棠姑姑直接把人落。
不用一刻钟,她身边缺的人又会补上来。
如此这般反复,到现在她虽然还只有八岁,却再没有人敢只把她单单当一个八岁女孩子。
秋日柔和澄清的光辉洒在她脸上,显得她巴掌大精致的小脸越白皙细润,一双传自皇后的桃花眼明艳动人之极。
虽然年岁还小,却已然有了国色天香的样子。
比起尊贵无比的身份来说,元暶更在乎自己的容貌。
是以,暑气虽然已经消散,但她还是走在阴凉的宫廊中,而不是像小时一阵风地穿过庭中跑进议事殿。
但等她听着不远处的说话声而抬起头时,却提起裙摆下了宫廊,顶着太阳从庭中跑过去。
她气喘吁吁打断了议事殿前正在说话的哥哥同霍去病,叫了一声哥哥后,就又惊又喜地问霍去病道:“去病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两年,去病哥哥虽然进宫还是那般频繁。
但她不是被母后督促着学琴,就是没在宣室殿,见着去病哥哥的机会越来越少
韶华之年的女孩子说话间,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立时就笑成一弯月牙,显然是喜悦极了。
霍去病也笑了,“早间就来了。”
元暶心里微微跳了一下,“和我父皇一直议事到现在吗?”
霍去病微微点头,元暶心下就更紧张了,开门见山地问:“不是又要打仗了吧?”
去病哥哥自十七岁领兵开始就战无不克,大放光芒,到如今声名已和大将军卫青不相上下。
元暶知道父皇每次这样长时间地召见过去病哥哥,多半都意味着战争。
她虽然少不更事,却也从母后的嘴里知道,打仗根本就不是过家家。
去病哥哥第二次领军时,在河西走廊杀了一个来回,纵横两千余里后于皋兰山与匈奴主力交战。
杀其折兰王、卢侯王,俘虏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等官,歼灭匈奴军近万人,并且缴获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
实实在在称得上大胜,但母后却叹气说去病哥哥打的艰难。
元暶不解,母后便耐心地位她讲解起来。
她这才知道,皋兰山一战,匈奴人以逸待劳,而彼时的汉军行军两千里早已是人困马乏,半点优势皆无。
以少打多取胜的诀窍就是一个巧字,然而以疲打逸的情况下注定了汉军没有一点取巧之机,只能苦战,只能血战。
一万汉军中最为精锐的悍骑,到最后就只回来两千人不到,可以想见当时战争的酷烈程度。
母后说到这,又叹了口气,感慨地说若是霍去病当时有半点畏惧,汉军就会全军覆没。
元暶的脸立时就有些白,她想去病哥哥当时必定是抱着奋不顾死的决心。
后来,她便留了些心。
她慢慢知道了许多边境的事,原来已经有许多名将已经死在和匈奴人的死战中。
战争,原来如此可怕。
刀剑,原来真的无情。
她喜欢去病哥哥是威风凛凛的大英雄,但若这份威风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获得,她便再也不喜欢这样的去病哥哥了。
见着妹妹,刘暠一向冷漠的脸上也有了些和煦笑意。
但听着妹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问起是不是又要打仗了,他的脸色就有些沉
“元暶——”
元暶垂下眼帘,她知道,她自然知道为什么要打仗。
而且她身为汉室公主,更没有半点立场反对战争。
高祖时,吕后嫡出的鲁元大长公主何其金尊玉贵,都差点和了亲。
其后和亲匈奴的虽然从未用过真正的公主,都是用宗室女代替,但屈辱只会更甚。
她们这些受天下百姓奉养尊崇的真正公主,才是该去和亲的人。
如今对匈之战,便是彻底摒弃了和亲,要用拳头来换回尊严。
她该为父皇和汉室骄傲才是,该为自己的命运庆幸才是。
但事涉去病哥哥,她心里总是难过。
眼见元暶沉默,刘暠心下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欣慰妹妹到底还是懂事,又心疼妹妹消沉下去。
立在灿白秋阳下,昂挺胸身姿如松的霍去病却在此时开了口。
“公主放心,能杀了霍去病的人还没生出来。”
少年幽深黑眸中满是自信,“就算有,也是我杀了他!”
元暶暗沉沉的双眸中立时就迸出光芒来,她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
刘暠暗暗叹气,妹妹怎么就这性子呢?
不管是谁说了什么,她都真的相信。
他似乎忘了,能让元暶如此的从前只有他和父皇,从今不过是加了个霍去病。
霍去病笑笑,又漫不经心地道:“今年都不会起战事了。”
算是终于正面回答了元暶最开始的问题,于是元暶眼中的笑意越来越多。
一股温暖在霍去病的心间缓慢地流淌过,原来除了亲人之外也会有人这般只关心他的安危。
他不禁想,身份的尊贵是与生俱来的并不值得赞叹,但这份心性的纯真善良却真是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