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宋覆灭之后,长江以北便呈现出群雄割据之态。
山东归于大明统辖;湖南、河南、安徽皆为宋土;山西被反贼王庆所据;河北刘豫在金国扶持下,自立为齐王;陕西折家虽然对外宣称仍是大宋臣子,实际上却已经处于半独立状态。
此外,太行山左近,还有田虎旧部为祸一方;河北刘豫麾下,尚有郭药师的怨军听调不听宣……
但这般纷乱的局面,自建炎元年夏日开始,却维持着极其微妙的平衡,彼此之间或有嘴仗,却并无干戈之实。
不过这微妙的平衡,注定无法长久下去。
公元1127年,大明建元三年,南宋建炎二年,金天会五年,春三月。
大明山东省总督林登万奉诏,兴兵五万讨伐河北刘豫。
齐王刘豫闻讯一日三惊,求救信雪片似的乱丢,莫说是金国与王庆,便连身大宋东京留守宗泽,亦曾收到过他几封声情并茂的求救信,力陈唇亡齿寒之理。
宗泽虽对其‘唇亡齿寒’的说法甚为不屑,却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一边在河南整军备战,一边使人八百里加急飞报杭州,言称:伪齐胜,则攻逆明;伪齐败,则乘势攻打淮西王庆,然后挟大胜之威震慑陕西折家。
不得不说,宗泽打了一手如意算盘,可惜杭州城内的君臣,却已被另一桩公案绊住了手脚,那还顾得上中原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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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
钱塘江畔细雨如霏、小舟似梭,两岸船娘渔歌不断,间或传出情郎对唱,尽道缠绵之意;亦有那劣绅恶少巡音而来,辨其形貌之后,或失望而归、或畅意而辱;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搞出人命官司的,更是引得污吏上下其手,令富者破财、贫者破家。
但到得三月二十二这日,钱塘江畔‘祥和无比、其乐融融’的氛围,却被十余艘头角狰狞的战舰撞碎了。
只见那战舰每一艘都在千料以上,前置撞角、腰衬金铁、甲板之上三杆五帆迎风漫展,更有那黑底血纹的‘明’字大旗夺人耳目!
等到市舶司的官差闻讯敢至,便见那十几只战舰在江心一字排开,城垛也似的船舷上斜竖起无数粗大的铁桶。
“大人。”
为首的差役眯着眼睛打量半响,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顾不得什么体统尊卑,慌忙扯住市舶司提典苏瑾的官袍,颤声道:“您看那……那‘明’字,莫不是北边儿吃人的魔王来了?!”
经过南宋朝廷的渲染宣传,明军在江南等地的风评,已经‘不逊’于唐初的食人魔王朱粲,武凯这个匪首的凶名,更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瑾身为朝官,对明军的了解自然远超身边的胥吏,此时那官袍下的两条腿,早已软的棉花也似,被这差役拉扯之下,险些便从防洪堤上跌落。
他忙挥袖甩脱那厮的纠缠,半是恼怒半是给自己壮胆的喝骂道:“蠢货!就算是那伪明的贼人又如何?驻守杭州的禁军不下十万,区区几艘小船,难道还能攻下杭州不成?”
说着,他抬手点指着那十几艘战舰,冷笑道:“你等且看,这些贼人便连岸边都不敢靠近,只在江心徘徊,分明是在畏惧我大宋天威!”
此言一出,甭管心里信不信,周遭百余名吏员、差役皆都点头称是,更有那善于趋炎附势的,立刻顺着苏瑾的话头,将那十几只战舰贬斥的狗屎不如。
轰、轰轰、轰轰轰……
便在此时,那战舰上斜举着的数百铁桶,忽然齐齐发出雷鸣般的吼声,紧接着,便见无数头颅大小的弹丸破空而来,落地之后又是轰隆隆一阵巨响,只炸的堤岸上血肉翻腾烟尘漫天!
等到云消雾散,再看那市舶司官吏所占之处,竟已整段垮掉,过百名官吏更是无一幸免,俱在那弹幕中死于非命!
见此情景,却还有那个敢在岸边徘徊?
不论老幼妇孺、士农工商皆狼奔猪突,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片刻的功夫,两岸便已只闻涛声不见人语。
到得此时,那为首的旗舰上才缓缓放下一条小船,上面除了持桨的水兵之外,还有南宋太后韦氏、皇后邢秉懿、以及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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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皇帝寝宫。
砰~
赵构一脚将身前的春凳踹出丈许远,略显娘气的瓜子脸上尽是戾色,他不顾脚掌上传来的剧痛,一瘸一拐的向着邢秉懿走去,口中切齿有声:“那武大安敢如此欺我?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了他的野种么?!”
当初他偷窥完母亲韦氏与武凯的好事,便从此一蹶不振,直至离开汴梁时,正妻邢秉懿仍是完璧之身,此时她怀中所抱之婴儿,自然是武凯的野种无疑!
想到邢秉懿在武凯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赵构心中便如万刃穿心一般,想也不想的伸出双臂,就要夺过那婴儿一把摔死在地上!
“计奴【赵构乳名,虚构的】!”
便在此时,韦太后却忽然拦在了他身前,面色尴尬的道:“这孩子……这孩子其实并非刑氏之子。”
顿了顿,见赵构似有不信之意,便也顾不得许多,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挑明了真相:“这孩子……是我……是我为武大产下的,只是暂托在刑氏名下。”
“什么?!”
赵构当即就傻眼了,原本以为是武大给自己弄出了个‘便宜儿子’,却哪里想到这襁褓之中的,竟是自己的亲兄弟!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悲声道:“母亲,你……你……”
“计奴!”
韦太后上前攥住儿子的手腕,凄然道:“你要相信,为娘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好——你是不知,那武大当真有鬼神之能,所造火器便连女真铁骑也难挡锋芒,更兼训练方便,只数月便可成军!”
说到这里,她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咬牙直言道:“以为娘看,这天下终究是他武家的,若不早想退路,吾儿日后恐死无葬身之地啊!”
那邢秉懿也期期艾艾的上前,与婆婆你一言我一语,将明军所用器械,乃至那些尚未列装的‘神器’一一道来,只听的赵构心凉如冰,跌坐在地上,半响爬之不起。
“计奴。”
韦太后最后才道:“反正你这身子一直不见个好,千秋之后也无人可传,不如便先……便先将这孩子立为太子,一旦事不可为,只需立其为帝,那武大看在父子情分上,或能容我等偏安一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