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寒山梧桐院。
当暮色初降的时候,院落已经泛黄的梧桐古树,在微凉的寒风里抖动着细碎的枝条,远方南归而至的大雁雀鸟,已经逐渐适应这里的温度,正舒展着潋滟的羽翼,掠过苍茫辽阔的长空。
站在梧桐院西北的山巅,足可登高望远,视野非常开阔。早已吃过晚饭散心而来的颜渊先生,正站在青石红木的古朴凉亭里,他望着远处辽阔的苍穹,声音有些感慨道:“今天太学食堂吃的鸡蛋清水面,面条虽然劲道,可汤料却总是有些寡淡无味,吃的很没有感觉!”
“这里终究不是东临河的画舫,你整日站在寒山偷窥画舫里的纸醉金迷,恐怕心境不稳,心走火入魔。”子路先生闻言摇头失笑,他望着寒山东临河飘过的画舫游船,唇角微微翘起,打趣道:“想来师兄是真的有些忍不住学院里面的清贵,不如就下山玩他两遭,也好过在这里无病呻吟的难受!”
“不要在来打趣我。”颜渊故作生气的狠狠瞪了他眼,只是太学二先生向来温和,就连装作生气的样子也显得不太专业,但至少话训斥的时候还是有些严厉,冷声道:“你跟海两个人,从当年就总是想要引诱我犯错,只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人的举动,简直就是幼稚!”
子路闻言连忙摇头否认道:“这可不关我的事,都是韩离海那白痴的注意。”
“哼,狡辩。”颜渊目光有些感慨,他望着眼前自己这个师弟,本来五年的时间没有见面,再次重逢理应是件喜悦的事情,可此时的他总是有些忧心忡忡,犹豫良久终于还是缓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舍弃最喜欢吃的晚饭,特意过来寻你吗?”
“应该是有事发生。”子路沉吟片刻,笑着道:“若不然就算学院食堂做的伙食在如何不好,师兄也总会认真的吃完。”
“不错。”颜渊郑重的了头,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他望着远处西南辽阔的苍穹,声音有些低沉的道:“郢都刚刚传来消息,阴阳家少司命得陛下恩准,出兵围困大昭寺。明面上是以阴阳家的云笈七签,来换取大昭寺的绝世经法,可实质不过是威逼罢了,将这等楚国悠久的清修圣地逼到如此地步,也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不奇怪啊,”子路闻言嘴角微微翘起,有些嘲讽的道:“阴阳家当年不就是这样慢慢强大起来的吗,虽在郢都掌管律法几百年,低调的都有些让人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可就连上次郢都韩家针对阴阳家那个道子的算计,都能忍受得了,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平静之下,自是暗流涌动。”颜渊神情凝重的头道:“想来阴阳家所图甚大,恐怖不只是一州一郡的打算。”
“阴阳家?”子路眉头微皱,他目光有些复杂,心生感慨道:“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是楚国的王侯,因为现在的权势已经不弱于王侯,真正的目的恐怕也只有域外仙岛。”
颜渊闻言面色微变,有些不敢相信的声问道:“你是那三座仙岛吗?”
“你当楚王这几年频繁调动楼船的目的是什么?就连北国疆域的洪武卫都调到南边出海,恐怕他们早已达成某种协议了吧。”子路抬头山下平缓流动的河水,目光充满凝重,声音微冷的道:“我其实真的有些不太理解楚王,削藩夺爵可能在你我看来不过是人之常情,可阴阳家在楚国虽然有些权势盖主,但现在的楚国还离不了阴阳家,内忧外患,哪里还有自断双臂的道理?”
“外患固然存在,可我想着内忧应该已经快要解决了吧。”颜渊闻言有些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道:“还有几天就是大朝试,这次楚王与王侯之间已经到了明面上的较量,谁胜谁负,将影响着楚国未来百年的基业,也是考验楚王有没有解决内忧的实力。”
“呵,你们都太低估楚王了。”子路明亮的眼眸里,蕴含着难以言述的复杂意味,想着郢都深宫里的那位帝皇,心间浮起抹苦涩的滋味,沉默的想了很久,他声音微沉着道:“师兄,我敢肯定,这次可以是楚王的胜利,但却是整个楚国走向失败的开始。”
颜渊闻言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怔,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望着寒山下面那座沉浸在暮光里的郢都古城,不禁抿了抿薄薄的唇角,心里有些苦涩的道:“相比于秦国的那头狮子,还有北方的那头孤狼,为了满足世家权贵的野心,他们想的却是开疆拓土,用敌人的土地来喂养那些嗜血如命的世家门派。”
“楚王的心胸还是有些太过狭,总是执着于削藩,想来从最根本的理念上就是错的。”
子路先生闻言沉默良久,他望着远处辽阔的苍穹,浩瀚壮阔的山川长河,忽然有些感慨道:“这也不全是他的错,楚国的地理位置,很难明目张胆的扩充疆域,让他不得不攘外必先安内。”
“可这个安内恐怕又要从大朝试开始了吧!”
颜渊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流露出些许无奈,他望着苍茫的暮色,有些于心不忍的道:“再过几天就是大朝试,师兄已经跟我商量着,这次代表太学出赛的名额,我思来想去让谁去都有危险,这样对谁都有些不太公平。”
这对于整个楚国宗派来,本该是天大的好事,但在颜渊看来这就是件随时都能丢掉性命的破事!
他蹙眉犹豫半晌,有些惭愧着道:“我最后想着,既然选谁都不公平,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去抓阄,可这样我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好啊!”
子路闻言怔怔无语,他望着满脸愁闷的师兄,突然心有所感,抬手指向远处幽静的长廊,唇角微微翘起,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如就找他们几个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