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海的夜晚出奇的寒凉,祝艺菲跟着凤族的侍女来到卧房时,见满目皆是青色的玉石,四面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面无表情,窈窕若瘦竹,不由得轻叹一声。
凤王所言,若是她能顺利将魔兵驱逐,便会得到凤凰一族的支持,将来在九重天上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将侍女遣下,她盘坐在床,祭出法眼观瞧,烽火海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这一座玉山凤城之外,还有七八座城池,在一望无际的熊熊烈焰之中散发出淡蓝色的光泽,若是不仔细观瞧,几乎很难发现。
心念一动,身体瞬间出现在另一座玉石凤城之中,祝艺菲信息若狂,想不到自己居然修成了玄清派中的天眼遁,目之所及之处皆可为遁位,用起来竟也得心应,毫不生涩。
“会不会,是因为妖王目的原因”她很早便发现自己的这双法眼不同寻常,尤其在打斗中使用卜算之术时,能先人一步看出对方的走位,便是比她法力高出许多的修者,对其本体之身的行动也能快速区分辨别。
只是想不到自己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便炼成了传说中的天眼遁,看来是天助自己消灭前千面僧。
“菲儿”身后一道黑影闪过,伴随着一声清晰的呼唤传来,祝艺菲转身望去,只见一处碧玉桃树之下遮掩的巷子内正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此刻已近深夜,玉山凤城中许多凤族都已歇息,绚丽的城池中除了各色玉石发出的微微的荧光,便是阵阵凉风拂面,带着烽火海中特有的岩浆冷却后的芬芳,仿若阵阵美酒一般,令人有几分迷茫的醉意。
祝艺菲站在巷子口,抬头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许久方才低声道:“我是该叫你书墨,还是西陵墨”
“菲儿”书墨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握住她的肩膀,见其没有躲闪,甚至连一丝厌恶也无,心头的一丝怅惘伴随着夜风渐渐消散。
“你我仙魔两路,你还是叫我灵昙仙子比较好”祝艺菲见他站在那里,安静如玉,不过如普通凡间的一位公子,身无半分魔息,低头凝视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中似乎霎那间有了日月星辰般璀璨明亮。
“菲儿,听闻你在九重天上受到了排挤,不如跟我去魔界吧”
“去魔界做什么?我一身仙骨,到了魔界还不被你们剥皮拆骨”她冷笑道。
“你不愿意的事,我决不强求,反正过不了多久,天界与魔界就会合二为一了”
“西陵墨,听闻魔主复生了,你们两大护法如今齐心协力,不过九重天也并不是你们想打就打的了的”祝艺菲冷哼道。
“魔主已死,是不可能复生的,东皇霸天花了亿万年时间创造魔胎,却不成想,最后还是毁在了那株吊魂草上,菲儿似乎总会在关键时刻来助我一臂之力”书墨的声音十分温柔。
“你是说,我当年偷盗的那颗吊魂草,还有那个女婴?”她猛然想起当年为救大黑蛇时自己冒失犯下的错误,阴差阳错将大黑蛇的残魂从顾东暝的体内逼出,这才有了后来它堕入凡间,缠上转世之身的威八王。
“不错,魔主虽死,可魔珠还在,那颗珠子上拥有无限的魔息之力,他觊觎许久,却奈何寻不到合适的躯体承载过度的魔息之力,所以在暗害我之后,费尽心思创造了魔胎,企图用其过度魔息之力,不过,显然,魔主之魂并不肯帮他”书墨言罢大笑起来,笑声带着三重空洞般的回音,祝艺菲晓得,这并不是他的本体魔躯。
“你夺了妖王的身体,转移了魔珠中的魔息之力,渡到自己的身体之内,妖王之躯足够承受,是不是,我现在也应该称你为魔主大人”
“菲儿,还是你了解我”书墨止住笑,突然一本正色的看着她。
“灵方儿是不是被你带走了”祝艺菲避开他的目光问道。
“那只笨鸡现在在魔界,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便放过她”
“你为何要捉她”她有些不解的问道。
“其实是我救了她,那小葫芦神的威力想必你也见过,不过,也正是因此,利用一个法宝之灵就能毁了临仙界,还真是浪费了紫骛谋划了这么多年”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祝艺菲觉得脑袋内一团混乱,不知为何又与紫骛大帝有关系。
“那千面僧是紫骛大帝的心魔,当年他与太乙一同渡情劫,他与一凡间女子相爱,险些放弃仙道鸿途于不顾,后来是他父亲太祖帝君以五帝之首位的诱惑逼着他杀了心爱的女子,他一直以为是因开了杀戮才衍生的心魔,实则,是他动情的那一刻,千面僧就已经存在了”
“原来他竟是太祖帝君的儿子,那千面僧才是妙倾颜的真正父亲?”祝艺菲突然打了个哆嗦,不知为何,竟有些同情起那个傲娇狠辣的女子来。
“不错,这次,我派千面僧来打烽火海,就猜到天界定会遣你来战”
“为何,你如此肯定?”
“因为有人想要你的命”
“紫骛大帝和妙倾颜”
“非也”书墨笑容深邃的摇了摇头。
“还有人?我刚飞升不久,并未得罪过别人”祝艺菲有些怔愣,不是她想相信书墨,而是下意识的选择。
“菲儿,有些事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你若是心中不痛快,想要杀了千面僧,尽管去做,我想,不久之后,会与你相见在长生园中,看你种花养草的样子,真的很美”书墨言罢,骤然身形化虚,一缕黑光冲天而起,向着烽火海的尽头飞去。
“书墨,别走”她起身去追,却奈何对方太快,即便是天眼遁也无法捕捉,不过两三秒中,彻底失去了视野,祝艺菲晓得,自己与书墨的实力相差甚远,他若是想躲自己,便是上天入地,都难寻。
一夜未眠,想将所有的一切都捋出头绪,却发现只能越来越糟,最后,她也放弃了,不论怎样,只要她在乎的都还存在,那便足够了。
次日清晨起来,简单洗漱一番,祝艺菲挂上兵符启程,又行了七八日,方才来到凤城的皇都,比想象中的小了许多,却更精致,凤王带她觐见了凤皇,却如其所言,是他的护法,祝艺菲晓得,那段身在魔界的记忆定是令他感觉无比屈辱,是以,不想被他的子民知晓,只能如此改头换面,涅槃重生。
在皇城内歇息了三日,祝艺菲便与孔缰一起带着天兵向东而行,又七八日,方才见到对阵的魔兵。
放眼望去,被魔兵侵占的烽火海一片黑暗死寂,座座山峰之上冒出浓郁的烟气,朦朦胧胧交融在一起,几乎挡住了所有的视野,只能偶尔见到一两双血红色的角眼,似乎也在探看这边的情景。
不多时,一声怒吼响起,大片的浓烟之中骤然出现无数的黑甲鳞魔,与之前在临仙界见到的大为不同,他们体态庞大无比,几乎每个都是天兵的两倍,周身长满了黑的发亮的六角鳞片,裸露的脸和四肢上有着浓密的毛发,握着锋利的双叉戟,杂乱无章的站在千面僧的身后。
千面僧本体与之附魂之态并无差别,端坐在紫藤魔椅之上,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道:“怎么,请来个这么弱的帮”
“千面僧,好久不见,听闻你这本体法力十分了得,小女子不才特意来讨教一番”祝艺菲也冷笑道。
“上次不过是让你罢了,我有八道附魂,恰好,今日,也报了我的仇”千面僧言罢,中紫光一闪,显出一柄细长如鞭的琉璃剑,转瞬之间冲上高空,于此同时,脊背之后分出八道黑影,直奔祝艺菲杀来。
“仙子,先让我来”章耀言罢,足踏彩云,溅起霞光万丈,持戮魔戟对上一道附魂,鹿骞等人也纷涌而上,将其他附魂牵制住,这时千面僧的剑已搭在了她的额间,一缕血珠乍现,鲜红好似美味的酒水一般。
千面僧暗自得意,因为他看到她眸中的惊恐诧异以及慌乱措不及。
“噗嗤”一柄水色长剑自千面僧的身后穿过,他惊魂之间,迅速抽离,魔息炸开,企图震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女子,却被一团金粉之光裹住真躯,寸步难移。
“你,你,你......”千面僧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二人足下便是混战在一起的魔将和天兵,这一时,天兵正被杀的落花流水,而他却瞬间被制服。
“这就是天眼遁的威力,怎么样,我的伏魔阵里待着还凉爽?”祝艺菲收回婳魂剑,笑问道。
若是一对一单打,她未必是千面僧的对,可天眼遁便是法眼所及之处皆为遁位,可以说在对阵时,这种神出鬼没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哪怕她没有什么攻击力,只要找到会,致命一击,就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你何时布的阵”千面僧不敢相信,他也曾与众多仙神交过,自认对阵法遁术还是有一些了解,可如此诡异的招数,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你大概忘了,我是有七道元婴的仙,在刚刚遁术启动之时,这阵法便已布好,否则,你以为我原地不动的任你刺出一滴血珠,是为了好看?”祝艺菲玩味的笑着,看着千面僧那张变幻莫测的诡异容颜,继续道:“好了,游戏结束了,希望再也不见”
祝艺菲言罢,转身离去,纤纤玉指高扬,身后那道简易的伏魔阵骤然炸裂,千面僧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化作了飞灰。
七道正欲逃命的附魂也被鹿骞等人擒住,一剑斩杀,唯有赵古兰的那道挣脱逃走,追出百丈之远,早已不见踪影,最后只能放弃。
魔兵被斩杀了大半,剩下的仓皇而逃,天兵也折损了些,祝艺菲带着鹿骞去烽火海寻那魔道的入口,布置了几个阵法后,方才归到皇城。
此时,九重天上,紫骛大帝正休息,一道黑光自门缝中穿入,迅速没进他的仙体之内,紫骛猛然睁开眼,面色变得狞狰起来。
“你这个孽畜,竟敢夺我的仙躯,是不要命了么?”紫骛大帝玉面骤然变得青黑,五官也开始纠缠模糊,一团团魔息自七窍钻出,将周身的仙光打散,身体开始不断的颤抖着,好似正与其他人厮打一般。
“我的本体被那个玉石精给杀了,八道附魂只剩下这一道,你我本是同源而生,如今,只能借你的躯体重生了”千面僧的声音从紫骛大帝的胸腔中溢出,十分急迫。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又杀不了我,我可是你的心魔,哈哈哈哈哈哈”千面僧似乎得逞了般,开始放声大笑,正在此时,莲门突然被推开,妙倾颜面带惊恐之色,低低的唤了声:“父君,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