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一方的周围炸裂的气流像是流萤般围绕在他的周围,一个接着一个的六边形矩阵在他的周身忽隐忽现,像是堆砌了一道无所不入的屏障。突然间这无数个六边形的金色矩阵在他的头顶集结,下一刻却又如同轻巧的飞燕从四面八方朝着那苍穹之上飞去!
金色矩阵在空中聚成一团,而后像是猛然释放一般化成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看上去,像是突然启动的某种阵法。而易岑便在这道圆形图案之下,完全的被金光所笼罩。
突变便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只见那圆形的大阵光芒大作,所有的金色矩阵都倏忽间化作了三千六百道锋利的剑芒,如倾盆大雨般直直落在易岑的身上!
饶是易岑如山一般巨大的身躯,在这三千六百道剑芒之下也显得渺小起来。易岑在这三千六百道剑芒之下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是瞬间就被金光完全掩埋!
从天际倾泻而下的剑芒无数,金色大作照亮整个苍穹,像是将天捅破了一个窟窿一般!
“啊啊啊!!!!!”
剑芒落在身上,像是利刃瞬间将血肉刺透。剑芒无处不在,仿若被千刀万剐一般的剧痛之下易岑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什一方墨色的双眸之中划过一丝不忍,却又转瞬消失。他静静的看着易岑被血雾笼罩,无法闪躲只能生生硬受这无边痛苦的折磨。他从不轻易动用杀招,因为他的杀招不仅招招致命,而且还惨不忍睹。每每使用杀招便会让他想起自己曾经杀伐残暴的那段过去,会让他再一次的记起在妖性本能的驱使之下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嗜血的本能被唤醒,就连意识都会无法彻底掌控。越想做个人,就越成不了人。因为这种强大的力量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罂粟般无法抵抗的诱惑。
“老君前辈!”
惊喜之中夹杂着崇拜之情,鎏光几乎是跳跃着来到了什一方的身边。他看着什一方,惊讶道:“老君前辈,没想到你竟然能使用这么大的杀阵!”
什一方想说他能够使用的杀阵又何止这一个,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抹复杂的苦笑。只听他道:“鎏光,你要明白能够使用这种杀阵,这并不是一种荣耀!”
鎏光一愣,他不明白老君为何要说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可是他还未及开口,便见一道金光突然刺入眼中,整个人都被震的后退了三四步之远。
那是易岑的手臂,上面满是刺入血肉的金色剑芒。他阴狠的用最后一点力量抓住了什一方的身体,想要将他整个人都拖进这巨大的金色杀阵之中!
什一方垂着头,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无人看的清他的表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易岑全力一抓之下,鲜血顺着什一方的眼睛,鼻子,嘴巴流出来,可什一方却丝毫未动。易岑见拉不动他,便继续用力。
一道蓝色光芒闪过,巨大的手臂被生生斩下,“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溅起的灰尘迷了血色,什一方的身影一晃,下一刻便被两只有力的手臂扶住。
猼訑和鎏光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身边,同时急切的问道:“老君,你没事吧?!”
什一方抬起头,发现自己的眼睛被鲜血和灰尘迷得睁不开。于是他抬起手用衣袖擦了一把,而后看着猼訑道:“这守墓人的扇骨,如今在你手里倒是用的顺溜极了。”
猼訑见他还有力气调笑自己,勉强道:“不过一件武器......”
什一方摇摇头,“你我都知道,这不止是一把武器那么简单。”他回头看向易岑,见他被这三千六百道剑芒杀的身形寸寸变小,默然叹了口气。
猼訑见此,皱眉道:“像他这样的人,杀了又有甚可惜?”
猼訑的杀气还未完全褪去,此刻还留着方才妖性被唤醒的嗜血欲望,说出的话也冷酷的毫无温度。
什一方顿了顿,继而又叹了口气,这才道:“我方才对鎏光说过的话,此刻再对你说一遍。猼訑你记住,杀人的手段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光彩的手段。即便可以用,也不值得一提。”
猼訑并不认同,反驳道:“可是没有这种手段,被杀掉的就是自己!”
什一方看着被剑芒寸寸打击逐渐变成人类模样的易岑,目光复杂。易岑像是在血池中挣扎,剑芒不灭他便暂时还不会死。直到这第三千六百道剑芒落下的那一刻,才会是易岑的死期。在此之前,易岑要感受自己的身体被寸寸刺穿,极端的痛苦之下却又不会立刻就死。
什一方还是不忍,扭头看向猼訑面色沉静。即使满身鲜血衣衫不整,也有一种令人震慑的威压从他身体里面迸发出来。他沉声道:“嗜血的本能会让你上瘾,杀人的快意会让你沉溺。你若是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杀意,即便是面对一个无甚所谓的对手,你也会想要杀死他!而你也会慢慢习惯这种杀意,然后便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人值得你去怜悯。”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一脸迷茫的鎏光,而后接着说道:“相信我,你们不会想要自己有那么一天的。”
鎏光不是很懂,他不过是一只还很小的凤凰,连下山都是头一回。这些事情在他的空空如也的脑袋里面都不曾清楚的设想过。可是猼訑不同,他能明白什一方话语之间的沉重,以及那无法摆脱的痛苦。
猼訑抿着嘴,沉默片刻却还是说道:“我可以为了我身边的人而战,也可以为了我身边的人而死。如果在这条路上杀了谁死了谁,我管不了那么许多,我也想不了那么许多!老君,我自然不会觉得杀人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无从选择的话又何必给自己这么多心理压力?天道轮回,我杀的人做的孽总归也将报应在我身上,我又有什么好犹豫好担心.......好怕的呢?”
猼訑狷狂一笑,越发坦荡,“总归是要尝过地狱的滋味,才知即使是地狱也不是人人都去得的地方不是么?”
什一方看着他,心知此刻的猼訑根本不明白他在担心的到底是什么。就像过去千百年来,没有一个守墓人曾告诉过他,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将他的双眼生生挖掉!难道真的不过是守墓人太过无聊的一时兴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