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越是焦急,脚下越是生风一般走的飞快。然而这样的速度仍旧不甘满足,展开双翅,飞到空中却又颓然落下来。
不是看不到那层层交错的迷宫之中的出口,而是担心……
飞的速度终归是比较快的,快到青鸢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是否都能收尽眼中。他时间有限,只有四个时辰的时间!
所以他害怕,害怕错过。
然而芸芸众生,一个人哪是那么好找的?
这魂器之中,是另一方世界。这里安静极了,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所有的灵魂因为残缺,都是呈现半透明的模样。有些甚至,几乎还不到脸到底长了个什么样子。
“魂器之中的灵魂,是不完整的。那些灵魂只是三魂七魄其中之一,因此也不能断定这一缕残魂是否还是本体原来的模样。”
进来之前,黑衣男子曾如此告诉他。万千灵魂之中寻找其中一缕已是困难之极,更妄论找寻的这一缕残魂连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青鸢快步走着,一步都不敢停。他所有的力气都放在自己的一双眼睛上,只希望周围的一切都不会被放过。然而那些灵魂如同鬼魅,来去都消无声息,他只能更加用力的去看,去找。除此之外,已然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下意识的用右手去抚摸左手上那一丝红线,仿佛这样便可以获得支撑他找下去的力量。
“这线叫情人结。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人,它便会指引你方向。”
他现在只能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这普通的丝线之中。
他的每一步,都有过往不受控制的从心底深处窜到脑海之间,然后浮现出来。即便是他下意识的去克制,都无法阻止。他已经勉强自己很久不在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只是坚定的告诉自己要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其他的一切,都已然不在乎。不在乎身份地位,不在于生死荣辱。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片段,却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心脏也不受控制的碰碰直跳。
然后,手腕上那根红色的丝线,突然的像是火焰一般在他的手腕上灼烧起来。那火焰剧烈而无声的燃烧着,带来一阵阵蚀骨的剧痛。但是,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的皮肤并没有因为这燃烧的火焰而被灼伤,只是那一阵比一阵剧烈的痛处就像是绞肉机一般绞着他的心脏,几乎疼到无法呼吸。
他面露苦涩,无声的笑。他想,都闻痴情断肠……也不过就是这种痛苦了吧?
只是一瞬间,腕上的红线便被这烈火烧成了灰烬。他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眼眶酸痛,几乎一瞬间便要落下泪来。
“难道……连老天都在惩罚我求而不得么……”
霎时间,绝望随着血液侵入到四肢百骸,一种彻骨的冰冷几乎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四周全是静谧,一点声音也无。他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他僵立在原地,心想这样也好。虽然不知道红袖的那一缕残魂在哪里,但是至少,在这个魂器之中已是离她最近的地方。就算是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在了一起不是么?
他木然垂下手臂,站在原地怔怔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之中有什么光亮一闪而过,快速的消失了。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叹息声。
这个声音使他蓦然睁开了眼睛。
“哎……”
那声音极轻,轻到听不真切便散在了空气之中。像是从未出现过。
可是这个声音,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听到,便能认出来。这是属于红袖的声音。
红袖那种性子,总说自己从来不叹息。因为在她眼里,世间的一切只要是她想要的都可以去争,争的到便本该属于自己,若争不到便本该不属于自己。她将世间的一切都看的极淡。
但是他知道,除了他青鸢。
红袖最看重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青鸢。
所以,认识了青鸢后的红袖才开始叹息。只不过是她尝到了求而不得的味道。
那种苦涩的,不甘的,却温柔的,退让的叹息。青鸢永远不会听错。
这一瞬,仿佛若有的力气都从四面八方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奔腾起来,那熟悉的呼唤,几乎要破口而出。他四下张望,希冀能够发现自己梦寐以求的身影,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红袖……”
他忍不住呼唤这个自己千思百想的名字,试图从四周的静寂之中得到一丝的回应。但是他失败了。
他望着自己的手臂,呢喃道:“难道……是我的错觉么?”
“哎……”又一声叹息传来,青鸢只是瞬间微怔,转眼便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奔过去。
他腕上的红线虽然消失,但是那种猎猎的灼烧感却一点儿都没有减弱。反而因为他随声找去,而便的更加强烈起来。
于是这一刻,他彻底明白这红线的作用!
情人结,只有情人之间最难以名状的情感才能换回对方的一丝回应。那声叹息,是对方留在灵魂之中最深的叹息。也是红袖死后,唯一在两个人之间剩下的牵绊。
于此同时青鸢也瞬间明白,红袖最后留给他的,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叹息。这种认知,让他痛不欲生。
青鸢每往前走一步,便痛苦十分。那种几乎要连整个心脏都被包围在烈火之下的痛苦,他让却步。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这是他最后能够复活红袖的机会,便无论如何都不愿停下来。
以往,是红袖为了他百般退让。如今,他便为了红袖百死不悔。
不知为何,越是痛苦,青鸢越是坦然。
“留花不住怨花飞。向南园、情绪依依。”
“可惜倒红斜白、一枝枝。经宿雨、又离披。”
“凭朱槛,把金卮。对芳丛、惆怅多时。”
“何况旧欢新恨阻心期。”
“空满眼,是相思……”
他心中默念红袖随着自己一句一句学会的那首诗,最后一字音落,他不由的停下自己的脚步。腕上的烧灼感突然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在他的眼前,是一个看上去五岁的小女孩,红衣胜血,黑发如瀑。
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只早已凋零的桃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