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衍武是不能不美。
不为别的,走进“京味吃街”里去好好看看吧,他绝对是这次庙会上的大赢家。
他麾下的吃,还不光是唱出来的那两样,今年送到庙会上的多了。
可无论公家的还是私营的,几乎样样都要压着老前辈们一头。
他的买卖,夹杂在众多地道的京城老字号之间,不但不显颓色,反而还有峥嵘之意。
那是绝对的拔份儿,提气啊!
就先那冰糖葫芦吧。
别看整个庙会上卖糖葫芦的有好几家,可无论是私人麦芽糖的山楂大串儿。
又或是“信远斋”带着品牌加成的冰糖葫芦,都卖不过“北极熊”的。
为什么?
因为首先就胜在做工和质量上了,那可是来自于“张大勺”的亲传啊。
谁家糖葫芦上,也没趴着螳螂、蜻蜓、蝴蝶这些可爱的昆虫呀。
谁家的糖山药上,也没镂空钻眼,镶嵌着八宝果仁儿啊。
谁家的用料、花样、配色,也没有“北极熊”搭配的这般合理巧妙啊。
“北极熊”连普通的糖葫芦,都比别家周正、鲜红、圆润、“糖风”甩得长。
看着极为美观、可爱。
不似吃食,倒像是工艺品,那谁不爱啊?
注:“糖风”就是糖葫芦上薄薄的一片糖。甩糖风就是把蘸好糖的糖葫芦,往石板上一放跟着往后一拉,待糖凉了就行了。
其次,他们还胜在服务和零售规模上了。
这一年“服务二公司”倒台,零售组业务被洪衍武彻底收回。
如今零售车的售货员,都是洪衍武让老人儿培训出的新班子,服务质量提上去了。
白了,有着国营字号的保证,却没有国营字号的臭毛病。
卖货的都是白衣白褂蓝套袖,个个透着热情、干净、利索。
而且“北极熊”排到庙会一共十辆零售车,那是遍布整个公园要道。
这一来销售面就广泛啊。
大多数游客都是一眼就瞅见“北极熊”的零售车了。
而最后“北极熊”可还有杨卫帆冰糖葫芦歌曲的天然加成呢。
零售车可都带着录音机来的。
磁带一放,“都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透着甜”
这不比什么都招人嘛,单凭这眼缘,游客就爱过来。
反正这么吧,只要是买了“北极熊”的糖葫芦,也就看不上别家的了。
俗话,不怕人比人,就怕货比货。
就这么牛。
而要唯一的劣势,大概就是价格要高一些了。
可没关系,洪衍武早考虑这一点。
他在庙会上卖货不是为了坑洋人。
当然无需再坚持那么高的价钱。
所以他就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让制作组先把串儿变了,十个变六个,那原料就省了。
这样再把价格打个四折,也就够得上老百姓的消费水平了。
白了如同今日品牌商家,在络上和实体店采用两种截然不同的销售策略一样。
糖葫芦完了,接下来便可以去看看庞师傅带队的“华门夜市吃”组了。
起来也是不孬啊,一样在此打响了名气。
因为别看他们一占就是连着的六个摊位,可绝不仅仅是胜在规模,做表面章。
食品质量和以及操作专业性才是他们真正的依仗。
要知道,庞师傅他们可不比其他吃都有自家实体店。
人家天天在华门夜市就是这么干的,还多数都是摸着黑儿的。
所以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他们才称得上是如鱼得水,是真正的专业。
和其他店家多少有些不适应,食品质量下降不同。
他们做的吃食质量恒定,尤以“穆家寨炒疙瘩”、“金裹银蛋炒饭”、“褡裢火烧”和“烧饼加大肉”最受欢迎。
这四样也是华门夜市卖得最好的主打品种。
味道上来讲不比其他老号差,足以够撑起一家吃店的了。
而最绝的是,他们不但动作麻利快,还超了时代,使用上了便饭盒和一次性筷子。
别家送走一位主顾,这边的流水作业,那都卖出三位去了。
别家或许还着急碗筷供应不上,可这边行云流水一样,毫不耽搁。
起来这都是多亏“北极熊”大北窑的新厂已经投产了。
作为京城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的一次性餐具工厂。
他们生产的首批产品除了供应“熊师傅”,那就是供给华门夜市使用。
这就叫相得益彰啊。
所以虽“华门夜市吃”这牌子挂起来有点透着嫩。
尽管左边是“馄饨侯”、“肠陈”,右边就是“爆肚王”、“李记水煮羊头”。
可庞师傅这帮大师傅们练的摊儿,算是最接近现代快餐经营模式的档口。
那要论起人头涌动的热切劲儿,顾客的满意程度。
他们比起周边那几家老字号,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不过,别看糖葫芦和庞师傅他们这么个火法。
可要跟“满蒙烤肉”和“熊师傅便面”一比,那又差着点意思了。
因为到火,到红。
在吃街里,这两样吃食,那才是力压群雄,谁也比不了。
在这两个摊位前头排队的人,多得能把别的摊子的顾客给挤跑喽。
那是三层外三层围着啊,不但弄得周边的摊主和顾客都是苦笑连连。
就连洪衍武想进去弄点给自家孩子们尝尝都做不到。
为什么呀?
这两样西有特色,味道好是一面。
这两样西,一个有签子,一个有餐具,取食便是一面。
更主要的还是这两样吃食都有个别家谁也比不了的优势,那就是名人效应的广告加成属性啊。
而且给他们做广告的,还都是一模一样的当红明星。
那就是春节晚会上最受欢迎的品演员,培斯和红叶啊。
要知道,186年,陈培斯和红叶的品就是羊肉串。
于是鉴于和他们称兄道弟特殊关系。
洪衍武手底下这几个练摊儿的人,连装扮都穿的是陈培斯和红叶在春晚上的戏服。
摊位上挂着世陈培斯和红叶在电视台排品时洗出来的照片。
以及这一年他们刚刚拍摄完成,即将上映的第二部“二子系列”电影哥们儿局气的剧照。
这部电影起来也巧了,就是陈培斯和红叶在华门夜市满蒙烤肉摊儿上拍的。
而且他们俩演的还恰巧就是卖羊肉串的个体户。
所以香喷喷的烤肉香味中,一个录音机大喇叭连轴转。
除了播放品里的台词儿,还有电影哥们儿局气里,陈培斯跟维族兄弟竞争买卖时随意发挥的唱腔呢。
“啊烤羊肉串嘞电影明星尝尝咱哥们儿的羊肉串啊,气劲的,尝一尝啊烤羊肉串嘞过路这位师傅,尝尝咱的羊肉串烤得了”
“羊肉串,羊肉串,哥们儿的羊肉串是香又鲜啊,两毛钱来买一串啊,不好吃了不要钱啊。姑娘你吃了红光满面,孩儿你吃了脸蛋溜溜圆”
好嘛,一会儿是记忆犹新让人想起了就可乐的品台词。
一会儿又是耳目一新,陈培斯拿卖汤圆改编的唱段。
这可真是抓住了名人效应,促销商品中顺带还做了电影推广啊。
想想看吧,这摊子前还能不热闹嘛。
熊师傅便面也一样。
186年春晚,有一个插科打诨的节目。
是由陈培斯和红叶助演冯京、金云表演魔术变面条。
相关剧情的设计是,由于陈培斯曾在184年春晚因吃面条造成了后遗症。
再见到普通面条就恶心,所以他自称自己现在只吃便面。
于是魔术师,很快就从他嘴里抽出一大团“熊师傅牌便面”来。
陈培斯惊讶之余,仔细一看才发现,敢情是被魔术师把他毛衣的袖子当面条拆了。
而除此之外,由于春节期间的试播电视剧广告时间,同样再次播放了陈培斯和红叶拍摄的电视广告。
所以在这双重广告刺激下,眼下的“熊师傅”,几乎成了受老百姓追捧的年货了。
实际上,还不光是庙会上“熊师傅”的摊位让人走不动道。
又或是火车站还在营业的“熊师傅泡面连锁店”销售火爆。
其实只要是京津两地有卖熊师傅便面的商店,那产品都是卖得脱销啊。
毫无疑问,这才是真正的商业大赢家呢。
完可以肯定,节后一上班,最新的销售数据绝对够杨厂长合不拢嘴的了。
当然,最后还是得一。
并不是光他洪衍武送来的西好,就完显不出别人来了。
那么多老手艺人老字号在呢,谁要没有点看家的手段也不能受邀来这儿啊。
这吃街里逛了没多久,洪衍武就遇着了两样让他喜出望外,梦寐以求之物。
一是前门外老字号“聚元斋”的茶汤又现世了。
这家买卖的马老掌柜今年得有七十了。
带着一个儿子一个孙子来的,这次是以私营商贩的名义来凑热闹,想临时挣俩钱贴补家用。
招牌幌子一看刮得就很简陋,倒是由老爷子亲掌的那足有二百年历史的大铜壶绝对够威风的。、
别的不,反正大老远的,就凭那镶着两条金龙、锃光瓦亮的铜光,一下就把洪衍武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于是他们一行人连男带女还拉扯着孩子百步迢迢,迎上前去。
待细细端详字号,才发现居然是洪禄承经常提及的“衍美斋”过去相邻的买卖户。
这一叙起旧来,那当然是亲热啊。
结果洪家的下一代代替父亲问过马老掌柜好后,人人白饶了一碗茶汤喝。
在蒸汽的氤氲里,随着悬壶高冲。
那一碗碗,黏黏的,稠稠的,带有幽幽的清香的茶汤、杏仁茶、藕粉,真没叫人失望。
除了茶汤够滋够味的香甜外,另有一股谷物新鲜朴实之气,给人以亲切感。
更为享受的是寒风呼呼的,喝上这样一碗热乎乎的茶汤,真的很爽。
爽得似乎不单是那长驱直入的消化系统,还有周身的整个肌肤
所以洪家的男女孩是个个吃的眉开眼笑,赞不绝口。
而马老掌柜一家也是喜逢贵人。
因为洪衍武和水清看着老掌柜带补丁的棉衣棉裤就知道生活状况不佳。
详细一打听家里的情况,当场便决定,年后就让马老掌柜的孙子马远,调到“北极熊”清真食堂做茶汤去。
正式工编制,工资也跟洪衍武、陈力泉当初一样,直接按五级炊事员算。
马家第三代待业在家的问题,居然由此得到了解决,那还不高兴?
感恩戴德都不过分。
而洪衍武也很荣幸啊。
因为他无意中得到了意外收获,算是又给自己攒下了一道吃王牌了。
如若不然,“聚元斋”从历史中彻底抹去一切痕迹,恐怕也就在眼前了。
从这面来看,实在也是功德一件。
至于另一件让洪衍武惊喜的西,那就得是“仁和酒厂”的“菊花白”了。
因为洪家开大酒缸,洪衍武听父亲和舅舅喝酒的时候都曾提及过京城绝迹的好酒。
像旧京曾有著名的“三白”,既莲花白、菊花白和庆王府酿白。
其中这莲花白和菊花白就是过去皇家御酒作坊“仁和酒店”的产品。
此酒妙处在于是二十多种中草药炮制的,具有明目清肝,白发渐黑之功效。
且清澈甘冽,花香四溢,口感非常好,不是寻常药酒那样,药味往往会破坏酒味。
甚至其药效还得了寿敬的认可。
他这种酒的功效大概是属实的。
因为宫里不但有子流传,他的父亲也是常年喝菊花白的。
确实既不老花眼,也不白头发。
那可想而知,洪衍武见到以停产二十年,又再复产的传奇之酒是多么开心了。
上辈子,因为孤陋寡闻,他甚至都没听过这种酒。
这会可没错过去。
再一打听,好嘛,才两块五一瓶,那还有什么可的。
直接现场就跟负责人谈上了。问厂家能否给个出厂价,并且配车发货。
他要给“北极熊”服务公司订上一千箱,给“龙口村工艺品厂”订上六百箱,再给洪记大酒缸订上二百箱。
瞧瞧吧,这哪儿是庙会,整个一个捡漏儿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