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人呢,你们出来评评理,这王八蛋这么污蔑我们你们就不管管?”梅如玉不依不饶的盯着大理寺的官员质问。
“这……这……”大理寺来的只是一名普通官员,大理寺卿已经进宫去请旨查办此事,这会儿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够了!”
这时,几名衣着普通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你们一方是朝廷命官,一方是将来的太平王,对外你们是帝国的面子,对内你们是帝国的里子,妖族制造的混乱还没消除,你们倒是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起了内讧,这成何体统!”
其中一名粗布麻衣的老者上来就是一顿痛斥,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慌忙行弟子之礼,慕容羽低下了头,甚至就连心情很差的林焕申也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是谁?
除了被誉为皇上智囊团的竹兰巷的那帮老家伙还能有谁!
梅如玉微微皱起了眉头,孙缺攥紧了握刀的手,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惭愧的垂下脑袋,慕容羽乖乖的向后退了两步,林焕申终于松了口气……这个烂摊子总算是有人收拾了。
这些老人不仅学识渊博,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是帝国的底蕴所在,他们的话同样代表着皇宫中那位老人的意志。
梅如玉的心情颇为复杂,他一直想要走进这帮老人的视线里,却是不曾想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引起他们的关注。
“诸位老先生好,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他们要抓我,这事你们可要帮我评评理。”心情复杂归复杂,眼下的问题却不能有半点的马虎,梅如玉清了清嗓子喊冤道。
为首的那位老人把目光投向梅如玉,他的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过了好久方才看了眼孙缺道:“居然能够让异族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混进你们梅家扈从的队伍中,看来三掌柜还没有从十二年前的过错中反省过来啊。”
老人这句话既给梅家开了脱,又适时的进行了一番很重的敲打,不可谓不高明。
闻言孙缺的攥刀的手更用力了几分,却并没有其他动作,算是给足了那位老人的名字。
山嗣宗,竹兰巷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传闻十二年前京都的那场屠杀就是他主持的。
但是总有一些自作聪明又不开眼的蠢货会在事情已经被老人定性的情况下再起波澜,比如慕容羽。
他在几位老人来了之后就退到了后面,心中暗自琢磨着这件事的始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在老人话音刚落之际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猫腻一般冲到前面大声说道:“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更不是妖族混进梅家的队伍,而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恶**件,我怀疑幕后黑手就是梅家!”
慕容羽越说越起劲,毫不在意几位大人物脸色的变化,继续滔滔不绝的推断道:“梅家想通过这么一出苦情戏把妖族推到所有人的眼前,增加民众对妖族的厌恶感,妖族和人族的关系势必会紧张起来,说不定免不了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闭嘴!”竹兰巷的一位出声喝止。
慕容羽丝毫不为所动,整张脸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扭曲:“一定是这样的,这样帝国的军队就将被继续拖在北方,到时候梅家叛乱就……”
“我说闭嘴!”竹兰巷的老人再度呵斥,这一次他的声音明显抬高了不少。
慕容羽直觉耳膜一震,里面“嗡嗡”作响,神情很是茫然。
龙武军中几名高级将领急忙从行伍中跑出来将慕容羽朝后拉,其中一人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少……少将军得了……失心疯……失心疯……诸位大人勿怪……”
山嗣宗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再看他,梅家反与不反、该不该灭从来都是暗地里的话,慕容羽的话等于是把这件关乎帝国稳定的大事彻底拿到了明面上。
梅如玉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在等着这位老人表态,虽然慕容羽刚才的话说的是有些不分场合,但他所推测的内容也确实有存在的可能。
梅如玉已经在心中做好了盘算,如果这老家伙拿这样的由头做文章的话他大可以“这事可能是军方故意为之,冤枉梅家”,又或者是“妖族从中挑拨,破坏帝国稳定”等理由去搪塞。
“老夫刚才看世子棋艺了得,一时技痒,世子可否赏脸到寒舍与老夫对弈两局?”就在梅如玉脑中不断思索着该如何应对之时,山嗣宗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梅如玉面露不解,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此语何意——这件事竹兰巷过问了,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他的自由被限制了。
沉默,梅如玉垂下眼帘。
去,等于是梅家低了头;不去,于理于法都不合。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梅如玉,这会儿后辈们说不上话,老一辈人出于种种考虑也不会说话。
周围安静的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老人家,我们等一等吧。”
最终梅如玉抬起了头,他的脸色带着温婉的笑容平静的说道。
山嗣宗也在笑,只是不知道他那些挤在皱纹里的笑意究竟代表着什么。
等,等的是陛下的旨意。
梅如玉的态度很明确,能管到太平王府的只有宫里的那位老人。
至于竹兰巷,既然已经见了那就够了,从山嗣宗对孙缺的态度就已经能够看得出丁点儿他对梅家的态度了。
竹兰巷,终究还是一帮腐朽的老顽固。
众人无语,静默而立,小雨淅沥,微风瑟瑟。
周围的民众已经被劝离,百家讲堂的学子教习们也回到了课堂和宿舍,梅如玉吩咐下人把惊魂未定的柳锦儿送回了烟雨楼,俊俏公子和谢雨婷跟着人群向外走,南无商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林焕申在心中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和尴尬,就在这时书院的大道上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大理寺卿拿着刚从宫里请来的手谕急冲冲的下了马,和众人点了点头便准备宣读陛下的手谕,这也是梅如玉进京以来第一次间接的和宫里那位老人的接触,故而听得十分认真。
然而就在大家都聚精会神等待着大理寺卿宣读时,一个醉醺醺的老头骑着头驴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众人只见那头驴子直直的走到大理寺卿跟前,然后一伸舌头就把他手里的手谕舔进嘴里,慢悠悠的嚼了几口,似乎感觉口感不佳,很快它就吐了出来……
这个画面诡异至极,谁都没注意这头驴子是怎么进入百家讲堂的,谁都没注意它是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大理寺卿的跟前……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它把陛下的手谕吃了,然后又吐了出来。
梅如玉以为大理寺卿会发飙,以为林焕申会差人活剥了这头驴,山嗣宗会用拐杖敲醒那醉醺醺的老头……
结果却无一人有动作,他们的表情极不自然,有疑惑,有茫然,还有无限敬畏。
孙缺见梅如玉一脸茫然就准备跟他解释,可还没等他说话那醉醺醺的老头就先开了口。
“小师弟……我来接你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