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林温良拍案而起,怒气冲冲道:“林长儒,你知不知道林家如今唯有你一根独苗,你知不知道战场危险,刀剑无眼,随时可能丧命,你知不知道军官将士未脱军籍是不能做任何买卖营生的,你让我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以后交给谁去!”
“请爹息怒,这些孩儿都知道,只是孩儿如今的志向不在家业上,就算勉强打理香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请爹成全。”在林温良的怒气下,林长儒没有退宿,依旧声音平稳,“再说,爹你春秋鼎盛,若爹愿意,日后肯定不会只我一个儿子,何愁……”无人继承家业。
林长儒的话被厉声打断:“混账,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
林温良说话间顺手拿起桌上的岫岩玉镇纸朝林长儒丢去,林长儒没有躲,那镇纸发出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肩上,然后“啪”一声在地上摔成三截。
这还是林温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看到林长儒被砸得后退一步,心里也是心疼的,但还是沉着脸,喝道:“林长儒,你当真要去军营?”
林长儒坚定道:“是的,爹,我一定要去。”
“好好好,当真是翅膀硬了,为父的话不听了。”林温良快走几步,打开房门朝外吩咐道,“去取家法来。”
“是,老爷。”
老爷要责打少爷,小厮缩着头有些害怕地去取家法,有机灵的老婆子见状,忙跑去长荣堂请宁老太太来。
林温良从小厮手里拿过两尺长三寸宽竹板,那竹板是用两根绑成的,轻轻拍在手上,竹板与竹板撞击发生声响,打在人身上相当于挨两次打。
他再次问道:“林长儒,你还是要去军营?”
林长儒丝毫没有退缩:“爹,孩儿要去。”
“好。”林温良举起竹板打在林长儒的背上,“这一下,打你不听为父的话。”
既然决定教训林长儒,林温良下手没有留情,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腰背依然直挺挺的。
“第二下,打你执迷不悟。”
第二下刚落下,房门被粗暴地推开,翠月扶着宁老太太快步走了进来,老太太伸手极快地夺下竹板,丢在地上,看到林长儒肩上渗出的血迹,和被抽打的痕迹,心疼道:“你这是要干什么,下这么重的手,是要打死我唯一的乖孙吗?”
林温良垂下双眸,退后一步,恭声道:“母亲,儿子只是在教导长儒。”
“教导?有你这样打人教导的吗?”宁老太太没给林温良回答,扶着林长儒慈爱地看着他道,“来,跟祖母回去上药。”
林长儒抿着嘴摇头:“谢谢祖母,长儒没有事先告诉爹是长儒不对,爹要责罚,长儒绝无怨言,只求爹能答应气的请求。”
林温良见他一点都没有改口的意思,气得又想打林长儒,宁老太太一听林温良要家法伺候她的宝贝孙子,急急忙忙就过来了阻止了,根本不知道两父子为何闹矛盾。
林温良指着林长儒的鼻子,没好气道:“这小兔崽子三天后要去军营,说什么以后还要做一名武将。”
一听林长儒想要从军,宁老太太立马就急了,拉着林长儒的手焦急道:“长儒,这你可不能去,虽然现在不用打仗,去了军营也不用上战场,但军营里都是粗人,你是我唯一的孙儿,我绝对不准你去去那种地方受苦。”
别人家哥哥弟弟好几个,害怕兄弟阋墙,林家没有其他兄弟,为了护着唯一的小火苗,这不许那不准,林长儒真是受够了。
他松开宁老太太的手,笑了笑道:“祖母放心,就算是在军营里,我也能生活得好好的。三日后我一定会去军营的。”
宁老太太见他不听自己的话,怒火直窜,林长儒从没有违背过她的话,不止是他,而是这十几年,上到林温良,下到洒扫仆人,还从没有人违背过她。
“你你你……”
宁老太太指着林长儒说不上来话,一时急火攻心,本机年纪大,加上方才又走得急,竟然昏了过去。
“祖母!”
“母亲!”
林温良和林长儒忙扶了宁老太太,喊了很多声都没有醒过来,林温良扶着宁老太太,皱着眉冷下声音道:“你给跪到祠堂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起来。”
“是,爹。”
林长儒担忧地看了宁老太太一眼,然后去祠堂罚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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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月,星光暗淡,天幕比墨汁还要浓黑,林温良站在窗边,眸色深沉如此刻的黑夜一般,心思烦乱。
静立良久,林温良出声唤来管家,沉着声音道:“林帆,少爷还在祠堂里跪着?”
林帆回答道:“是的老爷。”
算起来林长儒已经在祠堂跪了四个时辰,林温良哼一声道:“制香说放弃就放弃,为了去从军倒是有毅力的很。他愿意跪就让他继续跪着。”
林帆跟着林温良有十多年的时间,对他很是了解,知道他这么说其实已经对林长儒已经妥协了,只是找不到台阶下,才硬撑着,若林长儒真的跪出病来的。心疼的还是林温良。
林帆笑着道:“老爷,大夫说老太太如今急不得,需要静养,要是少爷在祠堂里受了凉,老太太肯定要担心,肯定不利于养病。”
林温良瞥了眼他,想了想道:“老太太是因他而生病的,就让他去老太太跟前侍疾。”
“是,老爷。”林帆高高兴兴地走了。
林温良叹息一声,从书柜的中间的板下一个隐蔽的凹槽里,掏出一个画卷,小心翼翼且缓慢地摊开在桌上,上面画的正是碧嫦。
望着笑盈盈、无忧无虑的画中人,林温良屈着食指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弯着嘴只露出一丝苦笑,喃喃道:“碧嫦,长儒的事你说怎么办才好呢?他这么固执倔强的性格也不知是随了谁,认定一个方向就不回头,任谁劝都没有用。若是,你还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