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历六零三年十二月,金陵。
天色未至黄昏,却已有了些许寒意,因为搞丢了那个人最最心爱的马车,通过这些天的了解,想起那个人嚣张跋扈、独裁**、喜怒无常的脾气,曾经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亡魂,在他手上悲惨地葬送了性命。
花城湘和云千月一路上不断地哀声叹气,摇头不止,打死也不愿意回去,于是就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市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起来。
“嗨!你我的运道怎么这么背?刚刚升职第一天,就把猎物搞没了,被人追了一天,连马车还搞丢了。阿云哪,你我们现在要是回去,会不会被那个恶棍城主宰掉,然后拿去喂狗?”
“不会……吧!”云千月瞪大了眼睛,原本想自我地安慰一下,随即又觉得这个安慰实在太够勉强,“听他最近命人在城郊新建了一座很大的鱼塘,大概……会拿我们去喂鱼吧。”
“……”
“既然如此……”一阵思虑,花城湘似是终于铁下心思,打定了主意,“不如破罐子破摔吧,听这附近的西街,有一座十分闻名的酒楼,咱们先去蹭他一顿好吃的,填饱肚子,再寻个地儿,干.他一票大的,攒路费,然后跑路吧。”
“……这样不太好吧?”
“婆婆妈妈像个女人,好男儿就该有志气,没胆色,怎敢闯江湖?”
“那……那座酒楼是……”
“让我想想,唔……对了!明月楼,就是它了!”
※※※
在明月楼,特色名菜有很多,其中,西湖醋鱼、太湖芙蓉蟹、八宝肥鹅、荷北十三烩等几道名菜更是颇受欢迎,尤为出名。
因为,这几样名菜,全都是来自于明月楼职任掌勺大厨多年的快刀孟的作品。
快刀孟,是他的外号,孟花才是他的真名。据孟花曾在扬州一品居待了十年,师从扬州第一名厨杜老刀。孟花天资奇慧,厨艺精湛,师出之时,早已是青出于蓝,因刀功奇快而得人称颂‘快刀’之名。
有人,他的刀功,比一个上流剑客的剑,还要更快。
多年前,孟花来到明月楼,初来乍到,便得楼主赏识,成为了明月楼的主厨。
花城湘与云千月来到金陵半月左右,一直未进过明月楼,更不知孟花是谁,但是他们一连了好几个菜,却都是孟花的成名之作。
虽然只有寥寥两人,花城湘却了满满一桌。按他的法,吃完这顿反正就要跑路了,又何必在乎多几盘少几盘呢?
孟花很高兴,如今正值淡季,酒楼里生意要比平常清闲,难得今天有人如此赏识,一连了十余道菜,全是他的拿手名作。因此,他决定,最后一盘“荷北十三烩”,他要亲自上菜,以示知音谢意。顺便,他也想看看,究竟是哪位贵客,眼光如此的明.慧。
“两位青衣大人,您们要的荷北十三烩。”孟花娴熟地将青花盘叠至最中,食盖一掀,一股氤氲香气顿时四散开来。
形如花蕾,扑面嗅香,花城湘立刻大动食指,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只觉味美鲜嫩,余韵无穷,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好吃的……
想不起来是什么了,见送菜之人仍在一旁,他于是便出声问道:“这道菜是什么做的?”
孟花满脸笑容,露出得意神色,开始绘声绘色地详细介绍:
荷北十三烩,原料是来至于有绿色草原之称的北河。
而北河牛肉以天然、嫩实著名,那里河水澄净,风清日朗,牛儿们每日饮着天底下最澄清的水源,沐浴着温和的阳光。每日辰时,饲养人便将牛儿驱往牧场,开始一天的旷野牧放,牛儿们在天然草场奔跑嬉戏用食,直到酉时方归。在这种优良的生长环境中,北河的牛肉倍加健康美味,每年有数十万头肉牛销往大陆各地。成为孟花的钟爱之选,这道荷北名烩也因此而灵感由来。在孟花的精湛绝技快刀烩制下,十三道工序一气呵成,流香满室,缠绕舌根,令人流连忘返。
在一些名厨世家的典录中,这道名菜甚至被业内人公开赞誉,称其为‘舌尖上的美食’。
孟花方自介绍完,不意面前两人竟是食味大开,早已将那盘荷北名烩清空了。
花城湘满意地打个饱嗝,擦擦嘴巴,挺着鼓胀的肚子站起,一边伸起懒腰,一边眼神四望,在找机会开溜。
(咦……这店二怎的如此不识趣,介绍完了还不退下,莫非,他发现了我的企图?)
他下令道:“唔,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退下吧,别打扰本公子用餐的雅兴。”
期许半晌,原以为会等待到对方的夸赞之语,却竟是一句平平淡淡的斥退之言,孟花颇觉无趣,正待退下,耳边传来几句古调吟唱。
“空山有新语,日日传天音。千里浮波平,水火总相亲……”
真是冤家路窄!
花城湘神色一凛,悄悄将手放在腰间马刀上,朝云千月使了个眼色,坐在对面的云千月立即会意,大喝一声,拔刀而起。
“青衣卫捉拿朝廷要犯!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爆喝声中,整个阁楼间,上下两层吃酒的客人全部一拥而起,纷纷朝门口慌乱逃去。
陈大坝和李三峡吃得正高兴,乍闻喊声,也是心中一惊。待回过头来,看见那两个熟悉面孔,二人对视一眼,又不禁露出几许笑意。
各自抄起座位旁的兵器,四人怒目相对,缓缓离座,却都没有抢先动手的意思。
双方如此对峙起来。
眉毛,眼神,移动的速度与位置……
渐渐的,四人竟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
孟花站在一旁,早已经看得呆了,他夹在中间,处境危险之极,脸上的神情早已僵凝,额头上更冒出些许冷汗。
一声大吼,花城湘猛然拔出腰间马刀,高举过头,另外三人见状也同时发出动作。
“哇!!!……”
“呀!!!……”
四人迎面对冲过来,罡风徒起,站在中间的孟花顿时只感觉身处万刀丛中,眼睛一闭,冷汗涔涔地冒个不停。
只是,预料中的乱斗场景却并未出现,四人在将要碰面之际竟不约而同地调转了方向,朝门口急奔而去,很快便奔出了老远。
“不好!有人吃霸王餐啦!……”反应过来的店中侍急忙大喊,楼中护卫听闻动静,相继追出。
孟花睁开眼来,宛若虚脱一般,浑身无力,但在听到了侍口中所喊内容之后,眼中光芒忽又变得炽盛起来,大力地一拍桌案,须发倒竖,神情怒极。
“岂有此理!敢在我快刀孟眼皮子底下吃霸王餐,你们!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