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谷主陆容平对叶疏影的举止视而不见,沈玉泓心急直跺脚,远远地对陆容平说道:“师父,我已按您老人家的吩咐来这里与您会合,您可不能言而无信。”
陆容平淡淡地说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沈玉泓道:“不是您让人带话给我,只要我来见您,您就答应我……答应我的事吗?”
陆容平道:“除了书生,为师不曾让别人给你带话。”他来,是因为有人给他送信,信上说沈玉泓在栖凤亭与叶疏影相会。
沈玉泓道:“我不管,师父,徒儿的情况您最清楚不过了,您若真心疼徒儿,就成全我……”
陆容平说道:“泓儿,为师也是为你好,莫要胡闹了,跟我回去。”
沈玉泓道:“我不回去,除非您答应我。”
陆容平面色一沉,说道:“果真不回去?”
沈玉泓将脸扭向一旁,赌气道:“不回去,我就是不回去!”
陆容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云淡风轻地扫了一遍在场众人,往鹿岩身上看了一眼,正好鹿岩侧身回望,向陆容平微微颔首。陆容平也微微点头,身影忽然离开了那亭子,飘然远去。
“铁笛仙”梁启见此,立即飞身而起,追了上去。
沈玉泓见此,连忙叫道:“师父!”她不相信师父真的会就这样走了。
邹玉竹惊呼道:“大师兄,你不能去,莫中了他们的诡计!”
若是往昔功力全盛之时,她大可不必担心梁启会吃亏,但梁启如今功力才恢复了不到八成,她又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去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
但两个老人的身影瞬息就消失不见了。
邹玉竹想要追上去,却又犹豫了:“陆容平既然有不再杀人的誓言,大师兄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叶疏影和沈玉泓就在眼前,我若去了,谁来主持大局?”
况且陆容平一走,《化元诀》秘笈唾手可得,她可不会像梁启一样放弃大好时机。若能逼迫沈玉泓吐露秘笈内容,她非但为本派立下大功,而且说不定能有机会偷学《化元诀》神功。
为此,她错过了一个了解梁启内心秘密的绝佳机会,永远也无法知道师父莫雪莲的真正死因,也无法知道梁启苦苦寻找了三十年的答案是什么。
在天都峰上,“知微翁”告诉梁启,他的师父莫雪莲是在与陆容平比拼音律和内力的时候,被陆容平的琴音所压制,悲伤过度,难以自控,沦陷在悲痛中不可自拔,遭《化元诀》功力反噬,最终内功尽散而死。
梁启虽然深知修炼《化元诀》需要清心寡欲,最易为七情六欲所伤,但他还是不相信陆容平在三十年前就有这样的能耐,更不相信师父莫雪莲竟遭功力反噬,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莫雪莲有过什么悲痛的经历,会令她悲伤到难以自控。
“知微翁”最后告诉他,那是因为莫雪莲一生挚爱的男子在一个月之前病逝了,她之所以替石盈盈去赴约,其实是一心要去求死,追随心爱之人而去。
所以她去赴约之前留下遗令,万一她死在陆容平手中,乐仙派众弟子不得到花溪谷寻衅报仇?
尽管当时整个乐仙派的人无一不觉疑惑――师父(掌门人)怎么可能会死?
但她最终却死了,以一种众人最难以理解,最难以接受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梁启很清楚地记得,师父的遗体完好无损,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一死了之,既化解了陆容平和石盈盈的恩怨,自己也得到了解脱。
但她不知道,陆容平虽然放过了石盈盈,却并不甘心就此罢手,又悄悄上了玉龙雪山,盗取了乐仙派的镇派秘笈。
她更不知道,当年只有三十七岁的只比她年幼十五岁的大弟子梁启,一直爱慕着她这个虽然年近半百却有着少女般容颜和身段的师父。
梁启在天都峰上之所以放弃手刃叶疏影和沈玉泓的机会,是因为他知道平时想要见到天机阁的人要比杀这两个年轻人难上百倍,那也许是他知道真相的唯一一次机会。而他之所以被江霆重伤,不仅仅是因为已经耗损了大量功力,更多的是知道真相之后的伤情与伤神。
而这些,都在江霆的算计和预料之中。
只是这一切,邹玉竹永远都无法知道了,因为身受内伤未愈又陷情感纠葛的梁启也要去听一听那首能要了莫雪莲的命的曲子。他想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曲音律,有着怎样的魔力能够毁掉他的师父莫雪莲,这首曲子是不是也能要了他的命。
他不是去送命,而是去拼命。为了那份不为人知的情,为了对音律的崇拜,为了困惑多年的真相,也为了却一桩心事。
叶疏影望着两位老人消失无踪,对沈玉泓说道:“泓儿,不要担心,‘铁笛仙’有伤在身,必然不是你师父的对手。”
沈玉泓瞪了他一眼,嗔道:“都怪你。”
叶疏影只觉一头雾水。他们师徒二人赌气,跟他有什么关系?
书生鹿岩忽然向叶疏影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她说得有没错,都怪你这臭小子,没事惹泓丫头伤心,她一伤心吐血。她师父若真的疼爱她,怎么会把她交给你?所以小丫头就和陆老先生赌气,跑到云、南来招惹乐仙派,非要化解乐仙派和你之间的血仇不可。陆老先生不放心,好不容易来一趟,又让她给气跑了,你说这都怪谁?”
叶疏影又是感动,又是内疚,望着沈玉泓的脸,深情款款,柔声说道:“泓儿,都是我不好……”沈玉泓的脸瞬间红了,侧头说道:“臭书生,谁让你多嘴!”
鹿岩笑道:“怎么,你将这些事说给我听,不是为了让我替你传话给这臭小子吗?”
沈玉泓又羞又急,说道:“不是,不是,你再说,我就……”
鹿岩不依不饶道:“就怎么样?”
沈玉泓道:“我把你毒成哑巴,让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书生鹿岩连忙用折扇将口鼻一遮,说道:“别别别,小生不说了,小生什么也不说了,姑奶奶手下留情。”
沈玉泓只好对叶疏影说道:“他说话颠三倒四,你不要理他。”
另一边的邹玉竹不耐烦了,说道:“这位‘书生剑’鹿公子,既然是本派贵客,还请到这边来,免得一会儿刀剑无眼,误伤了自己人。”
鹿岩笑道:“多谢这位姑娘好意。只是小生是特意来拜会梁师兄的,既然梁师兄已走,小生还是改日备上一份厚礼再上连云堡拜访。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说完一拱手,转身对叶、沈二人说道:“咱们走。”
邹玉竹连忙说道:“且慢。鹿公子要走可以,但他们二人必须留下。”
鹿岩说道:“姑娘这可叫小生为难了。小生是与他们二人一同来的,自然是要一块儿走的,何况小生乃是最耐不住寂寞的人,这两位朋友一个可为小生抚琴,一个可陪小生饮酒,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姑娘你何不成人之美?”
他开口“姑娘”闭口“姑娘”,全不管对方年龄,倒是叫得极为顺口。
邹玉竹也快六十的人了,虽然一生未嫁人,听得也十分别扭,又在众多弟子面前,实在尴尬。
既然称大师兄梁启为梁师兄,难道就不能改口称她为师姐?
邹玉竹又不好发作,只将脸一沉,说道:“鹿公子是要与本派为敌吗?”
鹿岩说道:“哪里哪里?小生最爱结交朋友,放着好好的朋友不做,却要做敌人,这是何道理?小生要拜会梁师兄,这两位朋友却要拜会贵派石掌门,我们说好了要一起上玉龙雪山连云堡。可惜不巧的是梁师兄今日无暇,所以只好改日再同去。”
叶疏影听了,悄声问沈玉泓道:“泓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要去连云堡?”
沈玉泓道:“是,只有我去了,师父才会去,只有师父去了才能解决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指什么,是叶疏影和乐仙派的仇恨,还是花溪谷与乐仙派的恩怨?是迫使陆容平成全他们,还是……
不管是什么,这样做都要冒极大的风险。方才书生与陆老前辈相视点头又是在传达什么信息?难道是陆老前辈默许沈玉泓到连云堡胡闹?或者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叶疏影来不及多问,邹玉竹说道:“哦?这两位是要上连云堡拜会掌门师妹吗?”
鹿岩道:“不错。不知他们二人可算得上是贵派的贵客?”
邹玉竹忽然露出笑容,说道:“当然是贵客。既然如此,就请三位贵客随我上连云堡吧。大师兄方才是有急事才匆匆离去,怠慢之处还望见谅。大师兄办完事自然会第一时间赶回连云堡,所以三位不如先到连云堡暂歇片刻。
鹿岩转向沈玉泓,问道:“泓姑娘意下如何?”
沈玉泓道:“既然这位前辈相邀,晚辈却之不恭,就有劳前辈引路了。”
邹玉竹笑着一摆手,身后众弟子们便让出一条道来。
只要有沈玉泓在手里,不怕陆容平胡来。只要拿下叶疏影,不怕沈玉泓不乖乖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