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莺儿和另外三个少女跟着香姨进了百花楼之后,被勒令除去她们身上的衣物,由专门的婆子来鉴别:容貌、身材、肤质俱佳的人会成为香姨等人重点栽培的目标,而姿貌稍微欠缺一点的,则只能先做洒扫的丫鬟,伺候百花楼中的各个名妓。
如此一来,只有来莺儿不必去做洒扫丫鬟,她洗干净了身上的污泥和尘土之后,露出了一副千娇百媚的清丽容颜,虽然比之白姬的绝美稍逊一筹,但也称得上是娇靥如花。香姨便指派了楼中的妓女开始教导来莺儿练舞、弹琴。
而白姬被带下去以后,先是两个婆子把她身后背着的玉腰弓给取了下来,随后用绳索将她结结实实的捆绑着,丢入了一间漆黑的屋子里:“你这丫头真是没有点眼力劲儿,香夫人可是你能得罪得起的?老老实实呆着吧。”
一个婆子拿着手中那把做工精细的玉腰弓,左看右看:“这可真是个宝贝呀,光看这弓身,好像就是拿玉石镶嵌的……得值不少钱吧?”
另一个婆子摆了摆手:“这东西只怕来历不一般,说不定是那丫头家里人留给她的至宝,咱们可贪墨不得。”
“嗯,你说的是。这丫头虽然惹怒了香夫人,但我看她那一副勾人的样,真是赛过那画轴里的美人儿,咱们夫人不知上哪儿去捡了这么一个仙女一般的丫头,今后迟早是要成为这百花楼的头牌。这丫头咱们俩得罪不起,凡事别做绝了,这弓咱们放好,日后她要问起,咱们就拿出来还给她,也算做个顺水人情。”
两个婆子说着,便把玉腰弓拿了下去——不是她们不敢贪墨,若只是一般的钱财,她们大可以擅自吞了,但这玉腰弓太过于珍贵,反而让人不好下得去手。
百花楼二楼的正中间,便是被称之为“百花居”的房间,也是百花楼头牌花魁能够入住的房间,里面的装饰奢华艳丽,金碧辉煌不亚于皇室的殿宇。
此时,在这房间中,一个身穿水蓝色绣牡丹曲裾的女子静静的坐在一张半人高的巨大金边的铜镜面前,女子约莫十**岁的样子,她青丝如瀑,眉目如画,莹白的肌肤温润如玉,一脸恬静的表情,身后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褥裙的丫鬟,正恭敬的为她梳理这散落着直垂至腰间的丝丝秀发。
“姑娘,香夫人回来了。”
房间的门被一个身穿翠绿色褥裙的小丫鬟轻轻推开,她踏进来了以后,又转过身去轻手轻脚的合上了房门。
“倒是比我想的要快了一两天,可是途中出了什么事?”
蓝色衣裙的女子淡淡的应道,脸上的神色依旧恬静无波,显然她并不怎么关心香夫人回不回来的事情。
“是,听说淹池那边已经打了起来,夫人担心出乱子,便提早返回了。”
“哦。”蓝衣女子敷衍的应了一声,她的樱唇渐渐的舒展开来,冷冷清清的浮出一个笑容。
“不过,香夫人还是收了几个丫头回来,倒也不是空手而归。”
“那是自然嘛……香夫人一向如此,虽说富贵险中求,不过要是像她这样冒着险去战场上找孤女,我可做不来。”
蓝衣女子浅浅的笑着,侧了侧螓首,对她身后为她打理长发的丫鬟吩咐道:“给我盘起来吧,不必刻意弄那些稀奇的样式来。”
见蓝衣女子并不怎么关心香姨返回的事情,翠绿衣衫的丫鬟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听说,香夫人这次带回来的丫头里,有两个生得很是不错呢。”
“是吗……那也算得上是夫人的福气了,就去了这么两天,便可以捡回两个貌美的少女,她这百花楼日后生意定然越加红火。”
“姑娘,你就不担心吗?”丫鬟惴惴不安的说着,有些担心蓝衣女子发怒。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蓝衣女子慢悠悠的问道。
“这个……”那丫鬟低声道:“奴婢刚才一直守在门外,那两个丫头,其中一个生得虽然貌美,但还远不及姑娘。可是,另一个……”
“另一个又如何?”
“奴婢、奴婢怕说出来夫人会生气的。”
“你……但说无妨,”蓝衣女子轻轻一笑:“你们两个小丫头服侍了我好几年,我待你们如何?现在还担心我会生气?”
“那、那奴婢就直说了……另一个丫头,虽然好像只有十来岁,却生得简直好比神女下凡,奴婢看着,竟是比那些画卷里的美人走出来还要漂亮……”
“你眼睛看昏了吧?”鹅黄衣衫的丫鬟嗔道:“天底下哪有那样美的人?”
“是真的,绝对没有骗人……”
翠绿衣衫的丫鬟急急的说着,一张小脸因为情绪激动变得有些绯红,她这模样,倒是能让人看了以后不会去怀疑她说谎。
“意思是……夫人捡了个仙女回来?”蓝衣女子问道。
“嗯,可是,那丫头似乎不晓得咱们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刚下了马车就闹腾着要走,结果被夫人命人拖了下去关起来了。”
“哼,就算她要闹着走,这百花楼也不是她说走就能走的……到了这儿来,管她以前是大家闺秀还是将门烈女,过不了几天,都是要屈服的。”鹅黄衣衫的丫鬟轻哼道。
“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唉。”蓝衣女子低声发出了一声叹息。
“姑娘,”翠绿衣衫的丫鬟眼中有一丝焦急:“那丫头虽然现在不听话,但听说香夫人可紧张她呢,就算让人把她拖了下去,可又喊了几个丫鬟去外面盯梢,说是那丫头要掉了一根发丝,都要给人好看呢。”
“夫人这么宝贝她?看来倒果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蓝衣女子笑道。
“姑娘,奴婢刚才在外面转了一圈,但凡是看到过那个丫头的人,都暗地里在说……说那丫头调教出来,定然能抢了姑娘您的头牌啊。”
“是哪些人嘴里嚼蛆呢?”另一个丫鬟听了这话,立马就愠怒道。
“呵呵,抢就抢嘛。”
蓝衣女子似乎并不在乎这些,那两个丫鬟虽然情绪很是激动,她本人却是云淡风轻。
“姑娘……”两个丫鬟同时用忧心忡忡的目光看着她,这蓝衣的女子如今便是百花楼的头牌花魁,风光无限。然而,如百花楼这样的风月场所,一旦她被别的人比下去,那便大跌身价,从此以后,风光不再,只能在暗地里垂泪,然后含恨而去……许多曾经的花魁都没有活过三十岁,就早早的忧心而故,因为她们最璀璨的时期已经过去了,香姨这样的老板也绝不会再在她们身上出一文钱,反而巴不得她们及早死了。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女子,刚一进百花楼就被人风传说要取代她,只怕日后蓝衣女子的命运,将与此前的那些早早亡故的历代花魁们没有区别。
“好了……”蓝衣女子眼见她的秀发已经盘了起来,如同一条灵蛇一般侧卧在头上,媚态横生,倒是觉得挺满意,她轻轻的站起身来,“既然你们两都那么着急,那咱们还是去看看吧,我也想见见什么是美得像仙女一般的样子。”
“是,姑娘!”
看到蓝衣女子打算去见人,两个丫鬟总算是露出了笑意来。那翠色衣衫的丫鬟会这么着急的跑回来告诉蓝衣女子,就是希望她们姑娘能够及早想出办法来,看是把那丫头弄死还是毁容,总之……不能让那丫头真的抢了头牌去。
这百花楼虽然是给男人们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温柔乡,却也是埋葬了少女们天真灿漫的墓地,楼阁之上,处处洋溢着春色风情,楼阁之下的地下室,却是另一幅光景。除了白姬被单独看管起来的一个房间以外,还有不少类似于“地牢”的小间,那些不肯就范的烈女,或者犯了过错的女子,都被关押在内。
蓝衣女子走到了“地牢”的门口,门外把守着两个粗壮的婆子,看到蓝衣女子来了,都冲她行礼道:“秀儿姑娘。”
秀儿冲她们点头示意:“我进去看看。”
“好。”两个婆子殷勤的为她打开了门,秀儿毕竟是花魁,进出这些地方是没有什么限制的,目前在百花楼的地位可以说是仅次于老板香姨。
秀儿带着两个丫鬟穿过了一条狭长的通道,来到了一扇房门外,那里还守着两个年轻一点的丫鬟,这就是关押着白姬的地方。
“秀儿姑娘好。”两个看守的丫鬟也冲着秀儿行礼。
“辛苦了……怎么样,里面的人有在闹吗?”
秀儿笑意吟吟的问着,这秀儿无论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温和亲切的模样,在百花楼里,不论是别的妓女还是下人,对她都颇为敬服。
“这丫头挺安静的,被押进来以后到现在也没吵闹过。”
有太多不懂事的丫头或是谨守妇道的女子被关进来以后,少不得一哭二闹的,像白姬这样毫不吵闹,既不哭喊也不挣扎的倒很是难得。
“是么……倒也是个奇人,让我进去看看她吧。”秀儿大大方方的开口道。
“这……”两个丫鬟对望一眼,有些难为,毕竟香夫人对她们的吩咐是不让这丫头出任何闪失,她们可拿不准现在头牌的秀儿姑娘进去是要做什么的。往险恶一点的想法去揣度,大家都是女子,都不想被别的人抢了风头,这秀儿姑娘很有可能伤害里面的小丫头。
“你们不必担心,出了任何事情都有我担着呢。”
秀儿冲她们两人展颜微笑,宛若春风拂面一般的和煦,令这两个丫鬟心中的不安似乎被吹得烟消云散,她们两人听话的给秀儿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昏暗非常,秀儿身后的丫鬟为她点亮了一盏油灯,总算是把里面照得清楚了一些:白姬双手被结结实实的反绑着,但她却并未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平静的安坐在地上——地面铺了一层软软的垫子,这也是香姨对她的特殊照顾,怕地牢的湿气对她身子不利。
“咦?”
秀儿蹙起了蛾眉,用古怪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着白姬:这个少女生得,好生面熟!
门外把守的一个丫鬟是跟着秀儿一起进来的,听秀儿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讨好的说道:“听香夫人说,这个丫头是幽州玄菟郡的人,叫荣儿……对了,奴婢记得,好像秀儿姑娘也是幽州人氏吧?”
“玄菟郡……荣儿……?”
那秀儿一双大眼失神的看着白姬,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荣儿……徐荣!虽然相貌有些差别,但那五官,分明便是当年的徐荣!
秀儿走过去,轻声唤醒白姬,道:“你……认不认得我?我是张秀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