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子微张着嘴愣,这巴牙图不是刚才还在想要求娶韦沅吗?怎么这么快又变卦了?
巴牙图看着逸尘子的表情,以为逸尘子是有些为难,想了想又偷偷对逸尘子说:“如果那女子极为温婉的话,我愿意再加五头羊,到时候要是成功了,我给您两头羊做谢礼。 . ⒉3TT.”
巴牙图这话说得认真,也算诚心,在他们这儿,十头羊就能换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孩了,而且谢礼哪里能有两头羊这么多,最多也就是一只羊腿罢了。
“这个我帮不了你,以后我可能不回大周了。”
逸尘子很喜欢这个说话粗犷傻兮兮的汉子,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这种人要是放在大周,怕是被人骗得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啊?不回大周啦?”
巴牙图憨憨的摸了摸头,表情更显得傻气:“那你要不要留在我这儿算了?我现在……”
巴牙图低着头算自己的财产,可能天生算学不好的缘故,巴牙图算了半响也没算出个什么具体数字。
“我现在反正也吃得起饭,跟着我的牧人这几年没有一个饿死的。”
巴牙图得意的道:“那些大部落几乎每年都要死好多人,我这里可比大部落好多了!”
听了巴牙图的话,逸尘子对巴牙图好感更甚,想了想,从怀里抠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巾,扔到巴牙图面前:“这个送给你。”
巴牙图看着逸尘子的模样,以为这是什么大周的新礼节,憨声憨气的应了声,将那破得看不出模样的手帕放在怀里:“我会好好保存的。”
很久以后,巴牙图靠着幸运成为大型部落的领后,他依旧有一点习惯,那就是用大周买来的绸缎剪成一块一块的小布,送给那些从大周而来的商人。
“这个是你们的习俗,我可没忘!”
每次巴牙图都这么嘿嘿的笑着说道,那些从大周来的商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又求着巴牙图,所以只好嘿嘿的笑着接受了那破布。
后来不知怎么的,传言越演越烈,不仅巴牙图这边,就连其他部落也听说了大周的这个习俗,而且知道第一个送这种东西给巴牙图的那个老人给巴牙图带来了好运,所以大周的绸缎从此之后又多了一个用途。
那就是被这些部落领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送给那些过往的商人,以及其他领。
后来,大周商人想到了一个主意,这种礼仪越的繁琐,不能只用来剪成一块一块的小布,而是剪成类似窗花的各种形状,直接向那些部落领销售这种成品,价格比一匹绸缎还要贵上不少。
那些西域的部落领也很高兴,有信奉狼的就向那些商人狗毛一只只剪得栩栩如生的草原狼,有信奉月亮的就织成上面有桂花影子的月亮,这个比狼人又要贵出不少。
西域人的手本来就不太灵巧,让他们舞刀弄枪倒是厉害,可是让他们剪花绣草那就完全不可能了,特别是那些才开始学绣花的西域女子,简直要被那拿都拿不稳的针扎得满是针孔。
当然,也有一些手巧的西域女子,她们似乎天生就是做这种事情的,这样的女子在西域的身价很高,只有大部落里才会有一两个这么厉害的人。
在绸缎变成一种幸运符之后,喜欢穿绸缎的人也越多越多,而且西域人整天跑马,对绸缎的磨损极其厉害,所以每年整个西域需要的绸缎量简直就非同小可。
有西域之主认为大周完全通商是对西域的剥削,可是他们也阻止不了手底下的人偷偷摸摸的买其他西域人从大周人手上买来的食盐,铁锅,绸缎,棉花等等。
在巴牙图老的时候,终于实现了一个愿望,子孙后代里出现了一个如同大周人一样文质彬彬的人,那是他的长孙,那个时候西域一大片区域有很多人都已经和大周人没什么区别了。
讲究三纲五常,记录祖宗章法,到大周后,有些西域人比大周朝的人更能出口成章。
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你把这个拿去换了牛羊,就不用因为家里羊不够嫁给别人了。”
韦沅指了指那镯子,轻声道。
女孩拿着镯子摸了摸,安安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轻轻的摇头,把镯子递到韦沅面前:“不行的姐姐,那些人看到镯子会抢去的,我们家的牛羊也会被抢去的。”
韦沅愣住了,这个她确实没有想到。
弱肉强食,确实是每个地方亘古不变的规律,只是韦沅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都知道这种需要历经很多风霜雨难才能明白的道理。
“我们的粮食有多余的吗?”
韦沅默默的将镯子收下,轻轻探过头去问萧瑾瑜。
萧瑾瑜一直装作喝茶的模样,只是左边的逸尘子在和巴牙图聊得欢畅,右边的韦沅又一直和那女孩聊天,所以萧瑾瑜只好慢慢的喝着奶茶,一条一条的吃着羊肉。
“有,有很多。”
听到韦沅问话,萧瑾瑜精神一振,立即点头道,顺手就把垫子拖到了韦沅旁边坐下。
“我想送她一袋粮食。”
韦沅声音压得更低,所以也更加凑近萧瑾瑜,萧瑾瑜心神恍惚,勉强听见了韦沅的话。
“好啊,什么时候?”一袋粮食不过是他们这一队人一顿的食粮罢了,即便多给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走得时候吧。”韦沅看了一眼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女孩,她听不太懂大周官话,只听得懂刚才韦沅讲得冀州土话。
萧瑾瑜点点头,看得出来韦沅对这女孩有些喜欢,不由问道:“我们还有些多余的衣服,是棉质的,要不要送她们一些。”
韦沅想了想,既然萧瑾瑜这么说了,肯定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多余出来的给了这女孩也不错。
“女娃娃,你们这里能用大周的银子吗?”
萧瑾瑜莫名的心情大好,看了一眼那女孩高兴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这里都是用牛羊换东西的,有时候羊皮牛皮也能换东西。”
女孩生平见过最贵重的东西就是韦沅刚才准备送她的那个镯子了,哪里知道大周的银子能够做什么。
“能!能用的!”
巴牙图正在和逸尘子说着话,听到萧瑾瑜的问话,忙不迭的转头答道:“过了这片草场,再走七八天的路程,你们就会到一座城,那里面有很多大周人开的商铺,银子金子铜钱什么都收,好多大周的商人的绸缎都是卖给那些人的。”
“铜钱不要,只要咱们的,咱们的铜钱比金子银子还值钱。”
想了想,巴牙图又急忙提醒道:“你们大周的铜钱太差了,不如我们的好。”
好像终于想到这么一样比大周厉害的东西了,巴牙图脸上的表情满是洋洋得意。
韦沅从地理志上面知道,西域有很多铜矿,所以他们的铜钱分量很足,颜色都是正宗的红铜色,但是大周的需求很多,可是向来铜矿又极少,所以很多时候铜的杂质很多,用着用着就坏了,自然比不上西域的铜钱。
那些商人们拿了西域的铜钱回大周后融了铸成铜器,转手又能赚上一大笔。
韦沅看见女孩满脸茫然,不知道都是铜钱为什么她们这里的就要好一些,大周的就会差一些。
“你们铜钱里面铜比较多,在大周,铜是很值钱的东西,所以我们那边铜钱里面有很多其他不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些地方又是银子比较值钱,即便你的铜钱再好,也不如银子值钱……”
“那里的人喜欢带银子制成的饰,她们认为银子比金子和铜更加美丽纯洁。”
韦沅尝试简单的给女孩解释,只是没想到自己越说她看起来更加迷惑:“铜钱里面掺其他东西,这不是骗人吗?”
女孩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说了是铜钱,里面还要掺杂其他的东西,那这样的钱还能叫做铜钱吗?
只要能流通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钱,其实都无所谓。
韦沅本来想这般和女孩解释,但是想了想这种东西她肯定更理解不了,又想想不同年月的铜钱购买力也不同,就是因为里面的杂质有多有少,不由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骗人了。”
韦沅忘了旁边还坐着一个家里就是制作铜钱的财主。
倒是巴牙图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问:“你们那里铜很值钱?很重的铜器能换几头羊?”
“有多重?”
逸尘子斜了巴牙图一样,明显对他突然转过头去和别人说话有些不满。
巴牙图哪里看得出来逸尘子的意思,站起来手环成一个大圈想要比划,想了想又觉得好像不够大,指了指外面道:“有外面六头大羊那么重!我一个人都抬不起来,要我们部落里面四个勇士一起才能抬起来。”
巴牙图的手劲逸尘子不清楚,只不过这个老实的汉子不会说谎,说有六头大羊那么重,就只会多,不会少。
“这个我不太清楚,诺,你要问问这个。”
逸尘子冲着萧瑾瑜扬了扬下巴道。
“大周的牛羊很贵,你去大周换牛羊肯定也换不了多少的,你应该拿铜器直接卖给大周的术士,然后从大周买了盐锅绸缎来卖给其他西域人,这样你大概可以换上百头羊了。”
巴牙图一字一句的点头重复,记了两遍之后嘿嘿的傻笑:“虽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应该是很有用的,等以后我弄明白了,就按照你说得去做。”
萧瑾瑜从小哪里遇到过巴牙图这样的二愣子,明明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可是现在竟然说听不明白,差点一口老血气得吐出来。
“那好吧,等你想明白了再去做吧。”
萧瑾瑜无力的摆了摆手,心里面有些怀疑巴牙图这种智商是怎么成为一个小部落的领的?
萧瑾瑜心里这么想着,没想到脱口也就这么问了。
这个问题对于巴牙图来说显然极其困难,挠着脑袋想了半天才不明所以的说:“我阿大就是这个部落的领,我阿大的阿大也是这个部落的领,所以我肯定也是这个部落的领嘛。”
说完哈哈的乐呵:“你不是领的儿子,所以你不懂这个也很正常。”
韦沅听见巴牙图的话,第一次看见萧瑾瑜吃瘪的模样,忍笑忍得极其辛苦。
倒是逸尘子乐得开怀:“没错,你又不是领的儿子,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转眼又看着巴牙图赞许道:“没错,就按照你自己的方式来,想不清楚的东西就不要去碰他,哪怕那东西再有吸引力也不行,等你想通透了再去做,这样就不容易出错,也不会被别人骗了。”
这话也算是解释给萧瑾瑜听得,确实如此,巴牙图虽然反应不快,但是记性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去碰自己不懂不了解的事情,所以这可能也是他能一直当这个领的原因。
韦沅他们足足在巴牙图这里呆了三天,载歌载舞确实欢乐,三天后逸尘子表示要继续走了,送了一些食盐香料给巴牙图,又给那个女孩家里送去了三袋粮食,和一小袋盐。
那女孩看不出年纪的父亲对韦沅他们再三拜谢,韦沅也说得很清楚,这是用来抵换女孩的那几只羊的,想必有了这几袋粮食,这个冬天女孩家里会过得容易一些。
韦沅他们准备走得时候,就听见一处帐篷里传来歌声,听声音好像是那女孩。
“这是在祝福我们平安,因为她不愿意见到离别,所以用歌声来送我们离开。”
逸尘子听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
对于逸尘子的话韦沅向来是怀疑的,这人要不是当了术士,绝对是一个张口就来的老骗子。
“歌词里说得啊!”
逸尘子习惯的往上翻了个白眼,然后嘴角一拉,一个嫌弃又鄙夷的表情就出来了。
韦沅虽然很想问问他怎么懂西域话,可是想想逸尘子的态度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女孩唱了很久的歌,他们走出去好长一段路程后,韦沅还能隐隐听见那已经沙哑了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