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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种秋收,对于古代老百姓而言,是一种仪式一般的存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粮食直接关系到人的存亡。
因此这布谷鸟儿一叫,家家出动,城内城外一片热闹的氛围。
陆烁既然要查案子,便把目光盯在了宗家和俞家两家,而其中低调的俞家拥有着几大块连片的山地,相较于多是平地的宗家来说,俞家成为陆烁查探的重点。
毕竟山地隐蔽、小路纵横,想要隐藏些什么便更加简单些,与之相对的,宗家的大片平地反倒不那么惹眼了。
不过,陆烁担心虽然已经过了一个秋冬,但想要卢家放松戒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此他不打算单刀直入,而是选择从外慢慢进入到俞家的势力范围内。
俞家山地在城南,那便先从城西,慢慢绕行至城南吧。
他与陆巡拍定了查探事宜之后,当晚回去便跟袁文懿交代了一遍。
夫妻之间最重的便是信任,于这方面陆烁觉得自己做的一向很好,而袁文懿对他的决定也一向是包容支持的。
这次也是一样。
袁文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还有两个多月便要生产,肚大如箩,陆烁看着便觉得揪心。
此时她抱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边吃着梅子,一边对着陆烁温婉笑笑,说道:“你去便去就是了,只要记得我和两个孩儿都在家里等你,切切要保重自己才是。”
在卢家的地盘上,又要查探有关卢家的案子,万一他们恼羞成怒,事情就会变得危险起来,因此袁文懿对此事还是担忧居多的。
陆烁吻吻她的额头,轻轻说道:“放心吧,便是你不提我也会注意的,两个孩子我都还没见过,我可不舍得出事。”
说完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一句:“咱们可是约定过,要好一辈子的。”
听得袁文懿面红耳赤,不依地捶他胸口,想了想陆烁有功夫在身,身边还有两个太子派来的暗卫保护着,应该不会出事,想来倒是她多虑了。
两人柔情蜜意一番,陆烁捧着她的脸道:“你有孕再身,切不可多思多虑,一切都要以你自己的身子为重,多多听嬷嬷们的话,不必为我担心,知道吗?”
袁文懿心口涌起蜜意,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第二日一早,陆烁脱了官服,换上一身春装,便和陆巡带着几个衙役打扮的高手一起骑马出了城门。
一行人速度极快,一身利落的春装穿在身上,在春日的朝阳里猎猎生风,瞧着十分养眼,行了一会儿,最终在一处村落前停了下来。
这处村落里许多是自耕农,只有少数贫苦的给人家做佃户,生活上倒是还富足,现下春耕开始,村间田头处处可见百姓们的身影,不论老的少的、大的小的,纷纷出动,做着一场与时间赛跑的。
陆烁一行人很是惹眼,加上来的这一路又特意加大阵势,摆出一副县太爷下乡的阵势,因此他们在田头才停靠一小会儿的时间,便吸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一个老大爷戴着个草帽,沟壑纵横的脸上还流着汗珠,他倒是不惧官怕生,见到陆烁下马,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远远躲开,反而上前几步,满脸好奇的去看他。
陆烁便跟他攀谈起来。
“大爷,您今年高寿啊?”
自古小民怕见官,陆烁话说的平和,后头的村民们好似都松了口气。
“五十六啦。”
老大爷声音有点大,估计是有点耳聋,陆烁便刻意加大了声音,问道:“今年田间怎么样?能不能有个好收成啊?”
大爷笑了笑,说道:“好收成人人都想,还得要老天爷赏饭吃。”
陆烁此行来,不单是为了查案,他倒是真心有几分想要了解一下昌平县的农作物收成,便就此跟这老大爷闲聊起来。
不一会儿,许是见陆烁没什么官威,更没有做出什么以势压人的举动,后头的老百姓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态度非常的热情,一句句开始跟陆烁说了起来。
从跟他们的聊天当中,陆烁也察觉到了现今的一些问题。
譬如税收问题,去年他上了个赋税政策后,经过几番讨论,朝廷已经下达了新的赋税政策,减轻了农民的负担,试图减少社会矛盾。
奈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一任临走前并未执行这个政策,反倒狠狠捞了一笔,虽说那官员最终给人检举了,但贪银收归中央后便没了下文,而这些被拔过毛的农民生活也愈发困顿,平日里还好,一旦生病吃药,几乎要产业败尽、落得全家自卖自身的地步。
陆烁来之后便启用了新政策,只是下头的人却有样学样,去年冬天居然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收取火耗。
火耗这东西,是以往赋税政策的遗留物,现今政策一改,本该不必收火耗,谁知这些下层官吏竟然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来。
陆烁自然无法容忍,当即便派人将那小官吏揪了上来,问他这火耗的因有。
结果自然是磕磕巴巴、一问三不知。
陆烁看着围观的那些百姓们,都是一身布衣,许多上面补丁摞补丁,要多心酸有多心酸。
这些最底层的人物,从来便没有人权可言,一层层被吸血,直到被吸干为止。
何等的无奈,然这竟是眼下这社会的常态!
陆烁毫不心思手软,当场便撸了那官员的头衔,并准备回去向府一级禀报,去了他的举人功名。
这小官吏吓得瑟瑟发抖,后头的百姓们却一个个很高兴,对陆烁的观感好了许多。
处理了这一桩事,到离开时已经傍晚了,陆烁原本还预备着多查探几个镇子呢,这下却只能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陆巡笑眯眯的说:“今日见了侯爷所为,在下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父母官了。”
也是他身份尊贵,若是一般的人,只怕要收了那小官吏的贿赂敷衍了事了。
陆烁摇摇头道:“既然穿了这身官服,便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如此才算是无愧于心,只是不知这朝廷上下,还有多少像今日这等被压迫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