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欢颜》剧组在初一那天如期复工,虽然是过年期间的加班,但是大家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怨言。
乔梓潼的离开没有造成任何震动,反而让不少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作为顶替乔梓潼来演女二号的朵娅,第一天进组带来了一车的见面礼,上到导演,下到群演场务,人人有份,谁也没落下。
再加上她一出场是笑容可掬的样子,很快和剧组的人打成一片了,连向来喜欢臭脸的罗云熙也少有地露出了笑容。
安宁拿到的礼物是一份价值不菲的护肤品套装,朵娅相当贴心地说:“现在是冬天,你又是女主角,戏份那么重应该经常要熬夜吧。如果没保养好皮肤,镜头里的脸可不漂亮了。”
安宁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认识的朵娅,从来都不是这么长袖善舞的人。从群演到小配角,算是在最落魄的时候,朵娅也从来不去讨好别人,总是像小辣椒一样,对自己的利益毫不让步。
那是曾经的朵娅,现在的罗夫人,已经学会了如何不动声色地笼络人心,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不自觉地想亲近她。
这样的变化,大概只有时间才能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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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临时换人,乔梓潼之前拍过的戏份全部作废,由朵娅重新补拍。而作为与盛清诗对手戏最多的女一号,安宁的工作量也剧增。
原来还游刃有余的工作强度,一下子变成了需要常常熬夜的状态。
安宁还真的不得不佩服朵娅的先见之明,尤其是当她忙里偷闲地歪在折叠椅里,脸上盖着一片面膜背剧本的时候。
虽然安宁和朵娅有几年没有联系了,但毕竟是同患难过的好朋友,之前积累的深厚的默契如今在《盛世欢颜》里全面地爆发了出来。常常是在朵娅不知不觉之中,安宁配合着她的节奏把戏演好了。
这样的默契程度,甚至让朵娅自己都难以置信,更别说是其他演员和导演了。罗云熙当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因为朵娅的加入,剧组拍摄的进度终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更由于女一女二莫名的默契,很多场对峙的戏几乎不怎么ng能过。
“我还以为朵娅隐退的这几年已经没什么粉丝基础了呢,没想到她少奶奶的人设倒是比原来的小演员人设吸粉多了,”王东磊一边翻着自己的手机,一边笑吟吟很是满意地对霍子秋说:“自从《盛世欢颜》官微公布了由朵娅顶替乔梓潼来演女二号的消息之后,居然有大批大批的粉丝在下面欢呼雀跃。”
霍子秋没什么太大反应:“这是因为过年的时候我们已经做了很多铺垫工作了,不然啊,你等着乔梓潼那些粉丝冲到剧组来现场撕吧。”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镜头前正在飙戏的安宁和朵娅,不,准确的说,是完全凝注在安宁身上。
王东磊点头赞同:“这倒是。”早在乔梓潼刚刚被赶出组的时候,《盛世欢颜》官微立刻发了一篇正式声明,把乔梓潼在剧组发疯的事情说了个明白,一点都没藏着掖着。再加上不少剧组工作人员的佐证,还有乔梓潼的小助理也忍无可忍地跳出来指责她毫无人性,一下子把舆论的风向引到了乔梓潼的对立面。
“她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结果一出事,连一个肯出来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王东磊感概道:“自从莫期和她断了,周芸又自身难保,映辉已经把她当成一个弃子了。至少短期内,乔梓潼这个名字都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了。”
他见霍子秋不搭话,眼神若有所思的样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安宁和朵娅正演到这出戏的关键部分。
这是一个长镜头。在尉王爷和皇上的斗争越来越激烈的时候,盛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站在皇上这边。后来皇上派柴尉前往边关驱逐入境来犯的戎狄,在他得胜之际,又派人暗施冷箭。柴尉重伤坠马,生死不明。
恰在此时,皇上下旨为太子选妃。盛父有意将盛清歌送进太子府,她知道父亲的打算后,荆钗布裙,打算独自离开家前往边关寻找柴尉。
离开的这夜,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却碰到了独自在湖边徘徊的盛清诗。而此时的盛清诗,被自己挚的白一泓当做弃子,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
于是有了这场戏,虽然依然是一场对峙的戏,但也可以说是全剧唯一一次,女主和女二之间推心置腹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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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盛清诗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盛清歌,“妹妹明日要入太子府了,这半夜三更的,还想走到哪去?”
“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盛清诗的声音满是不屑,“妹妹是嫌弃那太子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听姐姐一句劝,算是傻子,那也是天下最尊贵的傻子。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尉王爷,现在已经是黄泉之鬼,你算千里跋涉去找他,又能如何?你忘了,从前你还是白一弘的未婚妻,后来还不是又被指给了柴尉?既然有二嫁,该想到会有三嫁。我劝你,还是把那些无谓的儿女私情放下,老老实实去太子府当个侍妾的好。”
盛清歌缓缓抬起头,在清亮的月光之下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女子,语气一如以往一样笃定:“姐姐说的不错,我确实是要去找柴尉。”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不单单是为了他是我心上的人。纵然爹爹与他政见不合,朝堂之上多有倾轧,可是万不该在他为国家而战的时候暗施冷箭。姐姐,你该知道,这一箭,非但是射在柴尉的心上,也是射在千万将士的心上。”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又能怨谁?”盛清诗垂眸缓道。
“成王败寇,我自然知道。所以这话我也不会同爹爹说,但是我愿意同你说一次,”盛清歌道:“我们从小不大对付,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可是我始终记得,当年夫子以杨门女将的故事教我们,你气得满脸通红,顶撞夫子,斥责皇帝辜负了杨家。为此还被爹爹罚跪在祠堂。”
当年年纪相近的两个小姑娘,不过会为了一些脂粉钗环而互相怄气,但赤子之心未泯。而十多年的时光中,盛清诗在自己的嫉妒之心中逐渐沉沦,早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你……”在盛清歌澄净的眼神中,盛清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她偏过头去冷冷道:“那是幼时无知罢了,如今谁还会说那些童言童语。你向来自诩看得透彻,如今却拿当年那些不值一提的事来同我说,是想感化我,让我悄悄放你出府?”
“看得透彻,谁能真正看得透彻?朝局纷乱,人心难测,这几年来,世事浮沉我深有所感。如今反而觉得和那些虚情假意的人比起来,姐姐你可多了。至少你从不掩饰对我的憎恶之情。”盛清歌轻轻笑起来:“我知道你不会拦我,算你心里憎恶我,但我这一走,盛家和皇上之间的裂痕会更深,这是你想看到的不是吗?”
“盛清歌,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盛清诗说着,缓缓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路来,神情阴沉:“听说太聪明的人都活不久,你猜你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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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这条过。”罗云熙脸上带了笑容,非常满意。
朵娅收起了专属“盛清诗”的反派表情问安宁:“又是一条过啦?”
安宁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罗导都说您是咱们剧组的福星呢,原来乔梓潼在的时候,一天能拍完三条算不错了。”
这样的奉承话朵娅当然不会当真,她在意的是,为什么和孟安宁搭档会这么默契。每每她一个眼神,安宁知道该怎么接戏,似乎两人不是刚刚认识,而是相交了数年的老友一样。
这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默契,竟让她想到了已经死去的安宁。她们两虽然没有合作过多少作品,但私下里相互为对方搭戏却是常有的事。几年下来,两人几乎可以说成为了最佳搭档。
而她如今在孟安宁这个影视圈新人身上所感受到的,正是多年前和安宁一起排练时的的安心和默契。
也许一次两次可以解释为凑巧,但是她进组以来,她和安宁的每场戏都是轻松完成。偶有ng也是因为自己忘词。
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朵娅的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她想到了年三十晚上,霍子秋对自己说的话——孟安宁,是安宁。
当时自己骂他疯了,想要在一个新人身上找到内心的安慰。但是现在,她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如果真的是安宁呢?如果她真的没有死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野草一样开始疯长,停都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