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成了小姐,没事可干,绣衣服打发时间而已。”葛大姐长叹一声。
问葛小四:“你在傅府过得好吗,小五和小六找到没有?”
原先为了一口吃的,姐妹几个能打破头,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倒互相关心起来。
“也就那样过呗,”葛小四摇头,“小五和小六都没找着。”
按说,这里是她的家,过的日子和以往也不能同日而语,就像柳氏刚说的,她是堂堂葛四小姐,可她不想回来,尤其是不想看到柳氏这个当娘的。
她不是傅府的下人,却被当奴婢一样使唤,但也有人讨好她,那种讨好有着明确目的,因为她是灵女的姐姐,讨好她的人想通过她在灵女那里得到好处。
一样是被人看不起,可两相里比较,她还是愿意呆在傅府。
要是葛凯倪真的找不回来,到时她在傅府就什么都不是,那她也不愿回来,她会想别的出路,且走且看吧,她绝不再回到柳氏身边。
“大姐,你看我的衣服好看吗?”身上的衣服新做的,葛小四很喜欢这身衣服。
“好看,你喜欢打扮,这下可真称了你的心意了。”葛大姐由衷夸奖。
但她知道葛小四回来绝不是只为向她炫耀衣服的:“你有事吗?”
“有事。”葛小四说了来这里的目的。
“嘉奖令?”葛大姐嗤笑,“娘的话你也信,她只不过是想拿我卖个好价钱而已。”
“那怎么办,欺骗巫灵可是要受惩罚的。”葛小四着急。
她不喜欢葛家,却也不想葛家出事,毕竟她是葛家人。
柳氏这已不是单纯的欺骗巫灵了,将一般的果子说成是福果,根本就是冒犯大巫。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葛大姐无所谓。
“巫灵府的人要见你。”葛小四紧张。
“那就走吧。”葛大姐的情绪没有一点起伏,起身出了屋子。
倒是把葛小四弄得一愣,大姐不怕吗?
见了小厮和小丫头,葛大姐实话实说,她根本没吃什么福果,不过是许博弈摘给葛凯倪的一般果子,因果子出自巫灵境,味道确实比别的果子好吃。
柳氏恨不得撕了葛大姐的嘴,可她动不了。
巫医府的小厮虽不是巫界的人,他能进巫医府当差,身手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只稍微释放压力,就能让人如负千斤重物。
“你确定你吃的果子是巫灵境内的果子?”小丫头问葛大姐。
“是,我还亲眼见许博弈给我娘果子,果子被傅府的管家拿走了。”葛大姐不隐瞒。
那晚葛凯倪被傅府管家接进府里,然后傅府管家突然让葛家人搬走,还一再威胁不准说出果子的事,葛大姐当时就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也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忍着没有吭声。
现在既然柳氏拿她用果子说事,那她就说说果子的事。
她不怕得罪柳氏,在柳氏眼里,她现在正如待价而沽的玉石,打不得磕不得,最多骂几句饿几顿,她又不是没有饿过肚子。
“那晚还有谁见过许博弈?”小丫头问,没有如葛大姐所想,揪着果子的事。
这让葛大姐一时有些无措,不过也没多想,以为小丫头问起许博弈,是为了弄清楚她吃的果子是不是巫灵境内的。
仔细回想那天看热闹的人:“我娘,我,我二妹,我三妹,傅府管家……”
说着说着卡壳了。
因当时葛二姐叫喊着有鬼,她吓得不轻,后来葛凯倪指责葛二姐推她下悬崖,闹得乱哄哄的,她当时脑子一团乱,记得的人真不多。
小丫头看向葛小四。
葛小四赶紧声明:“我没见过许博弈,那天早上我和五妹进了傅府,第二天才听说这事。”
“嗯,这事我会查清楚。”小丫头看向小厮。
小厮发话:“既然不能确定你吃的是不是福果,那就有必要由巫灵验证一下。”
冷声问,“除了你,还有谁吃过巫灵境内的果子?”
葛大姐垂眸:“我见我娘吃过,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既然是你六妹拿回家的,难免你家其他人也吃了,那就请你姊妹几个和你娘都去一趟巫灵府,你爹爹去一趟巫医府。”小厮也懒得一个个问了。
话已说明,葛家人去不去就不是他两人的事了,小厮和小丫头由葛小四陪同离开,他们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办,查清楚到底都有谁见过许博弈。
一个两个都只是下人而已,说的话柳氏还是觉得不可信,她觉得自家可是出了个灵女呢,怎么可能由下人来传话?
葛大姐冷哼:“难不成娘亲的意思是,要巫灵和巫医亲自上门来请你?”
柳氏呵斥:“你懂什么,巫灵上门我不敢奢想,但最起码也要来个小灵女吧,你六妹可是灵女呢,来者要身份对等才叫不失礼。”
葛大姐干巴巴地“呵呵”两声,掀帘出了屋子。
柳氏有自己的丫鬟婆子,不过她不耐烦有人围着转,不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就让丫鬟婆子们别在她眼前晃,所以这会儿屋里就她一个人。
“喂,你去哪儿,等下水刘媒婆要来看人。”柳氏追出门。
原本要回自己院里的葛大姐,听她这么一嚷嚷,拐个弯就往大门走,心里悲愤。
看人?终于给自己找好下家了吗,这是要验货出货了。
“老大,你敢走出这个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柳氏顺手操起一把木棍就往葛大姐跟前跑。
葛大姐站住,扭身面对柳氏:“娘,要是违逆巫灵的命令,别说打断腿,咱们全家的命都可能没有了!”
“你胡说,我又没干有违天理的事,巫灵凭啥要我的命。”说是这么说,柳氏明显还是被葛大姐的话唬住了。
“娘,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拖个一天两天的再去巫灵府,或是干脆不去。”葛大姐的心已经完全冷了,直接出了大门。
她明明说的是全家,可柳氏却只提及她自己的命。
原先家里穷的时候,柳氏天天赶她姐妹出去找食,时不时克扣她们的饭食,她只当家里太穷没办法,现在不缺吃喝了,柳氏眼里还是只有她自己,葛大姐也就不再存有奢望。
权当柳氏是后娘吧,葛大姐继续往院门口走。
“你先去露个脸,我这就让人去找你爹,我和老二老三随后就去。”柳氏嘱咐完,风一样地跑去葛二姐的院子。
葛大姐回头看了眼大门,恨恨地想,哪怕有一丝的希望,她也再不进这个门。
原先她们姐妹每天被赶出去找食,几乎一天到晚不着家,自从有了这个大宅院,柳氏一改常态,禁止姐妹三个出门,说什么小姐就要有小姐的样,不能再疯疯癫癫的惹人笑话。
葛二姐和葛三姐信柳氏的话,也很享受这样的安逸日子,葛大姐却不信柳氏有这么好。
她可是帮着柳氏管理几个妹妹十多年,对柳氏的想法再了解不过,无非就是将姐妹几个像猪一样围在栏里,等喂养的膘肥体壮卖相好看,再等机会出栏卖个好价钱。
到了十字岔路口,葛大姐犹豫了,不知该往哪边走。
刚才吓唬柳氏的话是她瞎编的,目的只为让柳氏放她出门,可仔细想想,那小厮和小丫头今天来是为调查她的,若是她不去巫灵府的话,说不定真会有灾难降落到头上。
咬咬牙,她往巫灵府的方向而去。
她没去过巫灵府,巫灵府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接近的,不过,以往为了找食,她去的地方不少,巫灵府的大致地界她还是晓得的。
按葛大姐的经验,从黄弥镇到巫灵府得走三天,不过晚上就得在野外歇脚了。
她想到一个好去处,加快脚步,走得慢了恐怕天黑前就赶不到了。
身后有马车的声音,葛大姐回头看了一眼,赶紧躲进了路边的杂草丛。
赶车的是柳氏,车厢里坐着葛家铭和葛二姐葛三姐。
柳氏嘴里还骂着:“老大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紧赶慢赶追了这么久,也没见她的影子,她要真害得我被巫灵大人罚,看我不打死她去喂了狗。”
她找着葛家铭,说起今天的事,葛家铭说的话比葛大姐还厉害,违逆了巫灵,丢了性命还是好的,要是让你不想活又死不了,那才叫难受呢。
柳氏这下给吓着了,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她,立马驾了家里的马车,亲自赶车往巫灵府方向来。
马车过去,葛大姐才从杂草丛中出来,站在大路边犹豫。
眼见着天色不早,她若是再像刚才那样急赶路,很有可能会和柳氏他们歇到一块去,她不想再被柳氏抓住,哪怕进了巫灵府还是会聚到一块,她也能拖一天是一天。
毫不迟疑,葛大姐撒腿就往回跑,来路上也有歇脚的地方,虽然没有前面那个好,可也不用和柳氏挤一块,天黑前她一定要赶到。
没跑多远,她被两匹马拦住。
确切的说,是被马上的人拦住了。
从小捱饥受饿,十四岁的葛大姐,个头还没有人家的马腿高,她要看清马上的人,就得使劲仰头。
“你这是要去哪里?”骑在马上的小丫头问她。
“天快黑了,我想找个地方歇息。”葛大姐赶紧道,唯恐被人认为她是要逃跑。
一根绳子卷住葛大姐的腰,葛大姐在“啊啊”的惊叫声中,稳稳当当坐在小丫头身后。
是另一匹马上的小厮,用马鞭将葛大姐送上了小丫头的马。
“抱紧我。”小丫头下令。
不用她说,葛大姐在坐上马背的时候,已经下意识抱住了她,这会儿抱得更紧。
马儿一路疾奔,很快超过了柳氏的马车,朝前面的城镇而去。
天黑前,三人在水覃镇的客栈住下,小丫头单独给葛大姐要了一间房,还让伙计送来了伤药,然后趁夜和小厮出去办事。
葛大姐从来没骑过马,双腿间被磨得红肿不堪,有血渗出来,火烧火燎得痛。
一晚上葛大姐的腿都痛得不得了,想翻身都困难,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她是吃中饭的时候被小丫头叫醒的。
巫医府就在水覃镇,小厮已经回了巫医府,巫灵府离得远些,小丫头准备吃了饭再赶路。
两人坐在大厅里吃饭,葛大姐时不时往客栈门外看。
“你在看什么?”小丫头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葛大姐指了指门外:“我总觉得那个女孩子有点熟悉,可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小丫头也朝门外看了一眼,没太在意:“有可能是你的玩伴,只不过后来分开时间长了就不太认得了。”
门外那个女孩子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葛大姐十四岁,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说两人是玩伴,也不是不可能
葛大姐苦笑:“我们姊妹从小能做的事就是到处找食,完不成任务就要挨打,根本没有时间玩,更别说玩伴了。”
小丫头惊讶:“原来传言都是真的呀,我还以为是有人中伤你们家呢。”
“中伤?”葛大姐不解,“生活在尘埃里的人,中伤来有什么用?”
“生活在尘埃里?你这说法倒新鲜。”小丫头没想到葛大姐会这么说。
葛大姐点头:“我家靠六妹的名气,是比以前过得好了些,我娘使劲往上层人堆里挤,可暴发户就是暴发户,没有经历过蜕变之痛,哪怕勉强进入上层,在人家眼里,我们也只是一粒尘埃而已。”
“你读过书?”葛大姐的见地,令小丫头对葛大姐刮目相看。
“也不算读过书,只是小时候跟着爹爹认过几个字。”葛大姐的笑容更加苦涩。
葛大姐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很小的时候跟着葛家铭读过书,后来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葛家铭也就再没顾得上她,但只要有机会,她还是会偷偷看书,比起几个妹妹来,还算有点见识,谈吐方面也比妹妹们拿得出手。
小丫头急着要赶回巫灵府,两人匆匆吃完饭,再次打马赶路,依然是葛大姐坐在小丫头身后,紧抱着小丫头的腰。
伤口还没好,再次的摩擦让葛大姐痛苦不堪,她咬紧牙关一路都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