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地看看张昭兰,他肯定知道李猗这样闹酒疯的缘故,于是凑过头去,低声问道:“侯爷,姑姑为什么这样儿?”
张昭兰瞧着她,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端起酒盏饮了一口,淡然道:“叫阿叔!”
秦暖:“……”
好在她已习惯这种感觉,脸皮也磨炼了出来,双手捧起起酒盏,“阿暖敬表叔一杯!惟愿阿叔长命百岁!”
“乖”张昭兰笑眯眯。
这语气这调调,简直跟李猗如出一辙。
张昭兰又慢悠悠喝了口酒,才给秦暖讲起往事根源:“阿猗时候啊,王爷怕她噎着,不让人给她吃整颗的葡萄,必须得把果肉切碎了才可以喂她。直到三岁之后牙长了,才给吃整颗的葡萄。”
“只是,她却不会吐籽儿,要么就把籽儿嚼碎了,要么直接合着果肉吞了,还嫌吐籽儿麻烦。后来王爷便哄他,葡萄籽儿落到肚子里会长出葡萄藤,然后从头上冒出来,还会结一头葡萄。于是阿猗害怕了,这才肯着吐葡萄籽儿……”
“只是她还是会把籽儿嚼碎了,还是分不出来籽儿,于是王爷便抱着她慢慢教她吐籽儿……”
张昭兰到这里,看她一眼,缓缓道:“王爷教她吐籽儿的时候,便是用手放她嘴边接着,慢慢哄……”
秦暖恍然,原来这样子!
蓦然间又有些伤感,忍不住又问:“姑姑以前喝醉了也这样吗?”
张昭兰摇头:“这几年我不知道,就我所知道的,她大概在王爷离世后,就再没有喝醉过!”
这其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秦暖默默地给自己灌了一盏酒。
李猗自十二岁时,父亲死了之后,就非常自律自强,秦暖在王府的这两年也了解李猗的日子过得有多刻苦,一直负重前行,那么如今偶尔放纵一下,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抬眼望去,喝酒玩乐的人早都坐乱了,襄阳公主和江飞坐在了一席,手搭在了江飞肩上……高不伤和他的姨妹永清郡主坐在一起,头挨着头玩猜拳……
咦?薛良弼?他正在往外走?
那是之前李猗离开的向!
他是不是想制造个花径巧遇?月下谈心?
秦暖又恼怒起来,放下酒杯便要起身去阻止这种事发生。
张昭兰伸手按住她:“娘子家家的,哪里要你来操这份闲心?”
秦暖瞪着他,难道你去么?
张昭兰嘴角一勾,下巴微微一挑。
秦暖顺着望过去,就看到江飞也起身出去了。
张昭兰闲适地往凭几上一靠,笑道:“阿暖,你放心喝你的酒好了!只是喝点酒而已,酒醒了也就罢了!”
他的没错儿,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李猗扶着侍女回来了,却没看到江飞和薛良弼两人的影子。
他们不会打架了吧?
或者会不会暗地里下黑手把对推到湖里去?
……这种事儿江飞之前就干过!
秦暖正琢磨着,就有侍女来禀报:羊郎君和韩郎君到!
羊昀和韩玉琮来了。
没过多大一会,羊昀的身影出现在抱月阁门口,不光是秦暖开心,李猗更开心,扬声叫道:“子曜!子曜!过来!”
羊昀笑吟吟地走过了,揖礼道,“公主安好!”
韩玉琮也跟着一起行礼请安。
李猗拍着桌子笑道:“错了!子曜,快叫姑姑!”
羊昀无语之至,尴尬得俊脸都泛红了。
不羊昀,秦暖都尴尬起来。
一来,其实羊昀的年龄是比李猗大上两岁的二来,羊昀和秦暖只是订婚,还没成亲,怎么可以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随秦暖一样称呼她?
偏偏那一帮子半醉不醉的男女纨绔们,立刻跟着李猗起哄:
“快叫啊!”
“快叫姑姑啊!”
“叫姑姑!”
若是去除鲜衣华服,这就是菜市场的一群泼皮无赖好吧!
羊昀顶着尴尬,对着李猗浅浅一笑:“公主,五郎正当叫你姑姑!”
他毫不犹豫地就把韩玉琮推到前面做了挡箭牌。
韩玉琮如今是秦暖的姐夫,李琨的女婿,叫李猗做“姑姑”也是应该,只是他和李猗交集很少,从前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地称呼“郡主”,如今称呼“公主”,陡然间要这样张嘴叫“姑姑”还是有些难为情,不过他还是听话地又行了个晚辈礼,捧了杯酒奉上,叫了声“姑姑”!
李猗乐呵呵地叫了声:“乖”
她接过酒盏一口灌下,于是就忘了要羊昀叫“姑姑”这档子事儿。
侍女们摆好了羊昀和韩玉琮的席位,不过,羊昀却坐到了秦暖旁边。
秦暖望着他开心一笑,忽地又想起了,未婚男女,这样直接地同席?
顿时有些脸热,心虚地四下睃了一睃。
好吧,在座的诸位一个个都沉浸在各自的乐子中,开心喝酒,爱跟谁喝,就跟谁喝,爱跟谁扎堆儿,就和谁凑一起……至于座位?至于规矩?那是个什么?能喝吗……
根没人注意羊昀这茬!
羊昀斟了盏酒,笑吟吟地叫了声:“阿暖!”
秦暖眨巴着眼,看着他。
羊昀笑着端起酒盏一口喝尽,看着秦暖,又叫了声“阿暖!”
秦暖依旧看着他,静静地不话。
羊昀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问道:“阿暖?怎么了?”
秦暖今天酒喝的不少,先前看到他来了,光顾着高兴,差点忘了他和阿依慕那茬儿。
秦暖哼了一声,朝阿依慕那边睃了一眼,然后扭过头去,不跟他话。
羊昀顺着秦暖的目光看了看阿依慕向
阿依慕正在和韩玉琮喝酒,韩玉琮端着酒盏坐到阿依慕的几案旁。
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他只好再问:“阿暖?怎么了?”
语气愈发温软,陪意儿。
秦暖幽幽问道:“你怎么不去陪阿依慕喝酒?”
这语气?似乎酸溜溜的?
羊昀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今天发生的一些事,各个零碎片段都链接起来了
才他进王府的时候,来迎他的是软罗。
当时,软罗对他:回纥阿依慕公主也在!
当时,他并没有没在意,只是奇怪李猗怎么认识阿依慕和牟羽,他们不是才进洛阳吗?怎么就跑到广陵王府来喝酒?
而后软罗又:牟羽和阿依慕中午在董家酒楼同一群纨绔子起了纷争,很是狼狈,于是公主慈悲为怀,领他们到画舫上梳洗,还留他们喝酒游乐。
画舫!
那么,当时李猗他们就在洛河上,而且就在董家酒楼附近,那么就是在天津桥旁!
所以……阿暖看见他同阿依慕一路了!
还有那个金吾卫的严校尉,前天,他们抓了个杀人逃犯,那人他姓羊,自称是他亲弟,还是他这个哥哥指使他杀的人。
他当时就有些纳闷和生气,以为是他那个庶弟从流放地逃回了,逃回来不,又来诬赖他!于是就和韩玉琮匆匆跟着严校尉去金吾卫衙门,结果到那儿之后,那犯人根不认识他,然后又不是这个姓羊的,是另外一个姓羊的……好吧,他也完不认识那个逃犯,既然是一场误会,于是他就离开了金吾卫衙门。
如今回想起来,此时再看见江飞坐在这里,这一切都有解释了。
再想到李猗从前在扬州做纨绔时的行事风格,简直昭然若揭!
羊昀看着秦暖又扭过去的冷脸,忍不住笑了,又叫了声:“阿暖!”
他看秦暖不理他,于是又给自己斟了酒,一面喝一面拿眼瞧着秦暖。
一见秦暖又侧头白了他一眼,冷不丁就忽然发问:“中午牟羽他们同谁打架?”
秦暖捧着酒盏,白他一眼,冷声道:“袁胖!怎么啦?你舍不得?”
等等!
她什么来着?
我去!
怎么就张嘴就把袁胖给出卖了?
秦暖放下酒盏,扶扶头,头有点热,特麽难道自己也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