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神都显得愈发沉寂。
沉沉夜色中,往日里一些豪门所在里坊中的歌舞宴乐之声也消失了,更不复灯火通明之况。
似乎只有长街上一队队巡逻的金吾卫的马蹄声和他们手中摇曳的火把才是神都中唯一的动静。
一辆马车在十来个佩刀侍卫的护卫下,从景行坊出来,匆匆向西赶,车前挂着的的灯笼上是显眼的“温”字。
这队人不小的动静立刻招来了巡逻的金吾卫。
看到拦在车驾前的金吾卫,立刻有侍卫上前叫道:“温王殿下回府!尔等速速让开!”
带队的金吾卫校尉喝道:“无论何人,非军务夜行者,一律拘捕关押!”
什么?
自家主子可是皇帝陛下的亲堂叔呢,出来串个门,回府晚了点儿怎么了!
那侍卫顿时就生气了:“胡说八道!王爷何等身份,自有夜行无阻之权!赶紧让开!”
没想到那校尉毫不避畏,反倒横刀一扬,吼道:“非军务夜行,拿下!”
一声令下,后头的金吾卫们顿时就驱马上前来,一副要拿人的架势。
“反了天了!”温王府的侍卫头领怒气冲冲地拔出了腰间横刀,“谁敢?”
他手下的侍卫们有样学样,也都拔刀相向……
泥马,这是真想打?
金吾卫校尉有点虚,又大声威胁道:“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还“格杀勿论”?
好大口气!
车驾里面的王爷给气笑起来了,直接下令道:“啰嗦什么!驾车前行!”
车夫一甩鞭,驱马起驾……
拦还是不拦?
金吾卫校尉挥着刀有点踌躇……大家平素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
远处长街拐角处,李猗看着这一幕,嘴角勾了勾,轻笑道:“还真当我说着玩的!”说罢,抬手一挥,“持械反抗,格杀勿论!”
身后的数名玄衣侍卫立刻抬手张弓放箭——
箭啸凄厉,温王府的侍卫头领和几名侍卫顿时应声而倒!
霎时间,不仅王府侍卫们被吓呆,金吾卫们也有些呆愣!
温王爷听见动静不对,扯开帘子一看顿时瞠目结舌,吓得失声……
“哒啦哒啦”的马蹄声响起,火把闪耀,李猗策马从沉沉夜幕中走出……
温王这才找回神魂,又惊又怒:“李猗!你、你……”
“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敢如此忤犯长辈?”
李猗冷笑:“非常时期,还请王叔谨遵皇命!”
说罢又抬手一挥,身后的玄衣侍卫立刻上前,老鹰抓小鸡一样把胖胖的温王爷从车上揪了下来!
温王已吓傻,不知道这是李猗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丧魂落魄地任人给绑上,连喊屈都不知道喊。
王爷乖乖就缚,手下残存的侍卫们更不敢反抗,都被人缴械捆了双手,押往金吾卫衙门。
之前的金吾卫们有点呆:这临时代管他们的金吾卫将军好凶好猛……
再一看,自家的江飞将军正跟在这位身侧,一脸笑嘻嘻……
江飞凑近李猗的耳畔,低声问询道:“他们是从皇甫府中出来的,要不要进景行坊内去看看?”
这货不嫌事大!
李猗的马鞭又在他头盔上敲了一下:“我们只管街面上的,至于他们在屋里干什么,管不着!就算他们密谋造反,我们也管不着!”
江飞“嗯”了一声,挺直了身板,他觉着趁这势头,今晚还能再逮两三个大鱼……虽然不是好事儿,可是令人好开心的感觉!
黄昏时分上东门发生的事件,不少高官和勋贵已知晓,更兼城外大兵压境,慌张的人不少,肯定免不了串串消息,于是便免不了有人顶风出门,虽然大家都有心腹什么的,但是总有人想自个儿亲自出门去和人商量商量才踏实……
自是一夜的暗潮汹涌……人人无眠!
秦暖也是一夜无安眠,早上一起来就去看李猗有没有回府。
答案自然是没有。
她只好去找衣缥。
衣缥在王府议事堂旁的小厅中,正在对几位侍卫统领告知目前局势,安排工作。
秦暖只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他忙完。
这一等,就是日上三竿,她都要快打瞌睡了,毕竟昨晚没睡好。
她正托腮迷糊着,冷不防脑袋被人敲了一下,一惊一抬眉面前就是衣缥那张妖孽脸!
“呆这儿干嘛?不是叫你去收拾小史吗?你今天折磨他了吗?”
秦暖没想到先被他质询工作进展……呆了呆,答道:“我叫茉莉儿和白莲儿去收拾他了,就按照我昨天的法子!”
衣缥点点头,继续问道:“阿依慕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画画……”秦暖有点心虚,她没顾上阿依慕公主那头啊!
衣缥显然对她的工作不满意,冷哼了一声。
秦暖连忙反问他:“姑姑昨晚一夜没回来?”
衣缥白了她一眼:“你当你姑姑像你一样,做事敷衍懒散?”
秦暖脸一红,辩解道:“我这不是担心姑姑么!”
衣缥又冷哼一声,不过还是告诉她道:“你姑姑昨天在上东门阻止了一场内奸夺门的叛乱,昨晚巡夜又抓了一个王爷,一个公主,还有一个银青光禄大夫!”
啊?秦暖有点急:“那姑姑岂非一下子得罪很多人?”
“得罪就得罪吧!不狠一点,这京中会愈发不安稳!这些人,今天一早就都交给皇帝了,让他自己去处理呗!”
“那陛下的意思呢?”
衣缥扬了下眉头:“他很满意!于是今天早上又给你姑姑升了个职,由暂领金吾卫将军,变成金吾卫左大将军!”
呵呵!大将军?
秦暖不惮以恶意揣度皇帝的用心:“他这是给个虚名,就想让姑姑替他卖命?再说了,姑姑原本就是扬州大都督,又节度淮南道,本就是正三品了,也不算升职!”
衣缥不以为然,懒洋洋道:“管他呢!有官升,也不错!有其名,便可司其事!”
秦暖忧心忡忡:“先生,洛阳城守得住吗?”
衣缥叹口气:“尽力吧!守不住,我们就只好逃快点!”
秦暖:“……”
她默了默,问道:“姑姑呢?她什么意思?”
衣缥又叹气:“她肯定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肯放弃的!我就怕她到时候两头不落好,内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