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一節鏟除余孽之影院魔影
轉眼到了正月底,春天姍姍來遲。
鮑丫頭和李忠又打算把姨娘和李天明接來住,省得因想念兒子浦江兩岸來回跑。徵求老太太意見,她不予正面回答,卻領她去天蟾舞臺聽京戲,全本“連環套”。
兩件事看上去風馬牛不相及,丫頭深知老娘定有用意。
散場回到家里,鮑母便問她有何收獲?
她叫起“撞天屈”來:“整場沒有青衣、花旦、武旦、刀馬旦,連老旦、丫頭都沒有一個,純粹是大老爺們的戲,談不上有什麼收獲。還不如上大京班(大世界里的劇場)聽嫂子演唱“貴妃醉酒”、“霸王別姬”呢!”
老人點點頭:“大實話!我問你,今天戲中梁九公收到盜馬人、也就是竇爾敦留下的一張字條,記得上頭寫的是什麼嗎?”
“記得,是“若要追問盜馬人,飛鏢三泰便知情。”!”
“好記性!我也給你看一張字條!”
丫頭接過一看,寫的是“若要追問兇手,神探鮑母便知情。”兩張幾乎一模一樣,換湯不換藥。
“啊!娘,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人直接向您挑釁!”
“一語中的!既然暗中之人指名道姓,矛頭直接對著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奉陪到底就是!”
“不不不,一來師父有事弟子自當服其勞,二來殺雞豈用牛刀?還是我來演一回黃天霸!再說……”
“說下去呀!”
“這張字條與上回慶寧寺育嬰堂綁匪發出的贖金字條,是同一臺打字機打印的,也就是說極有可能又是小鬼子所為!”
“哦!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是一臺老式打字機,鉛字磨損的程度也相同,左重右輕,油墨乾枯,字跡不清,一眼就分辨得出。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請娘把案情的來龍去脈講一遍!”
“好!這個案子由羅警官轉過來,是浦東川沙分局朱警官求援。案情是這樣的:川沙城里新開了一家電影院,彌補了文化娛樂的不足,生意挺紅火。不過最近幾天接二連三地有人莫名其妙地受傷,差點送命。時間都是晚上第三場或第四場電影散場之後,而且受的是同一種傷,老式的弓箭!”
“箭矢上還有毒,毒素是罕見的河豚魚毒!它的毒性極強,只需要0.48毫公分就能致人死命,并且無可救藥。河魨最毒的部分是卵巢、肝臟、腎臟、血液等,歹徒竟然用土辦法把它提煉出來,用來害人。”
“河豚毒性與它的生殖周期有關,晚春初夏懷卵的河豚毒性最大。這種毒素能使人神經麻痹、嘔吐、四肢發冷,進而心跳和呼吸停止,令人膽戰心驚。”
“幸虧眼下正是毒性最弱時期,4個中箭者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因搶救及時而死里逃生!”
“總而言之,作案手法不但稀奇,還套用戲文里的一套,栽贓陷害,引蛇出洞,又顯得古怪。”
丫頭聽罷摩拳擦掌,蠢蠢欲動,連說:“有意思,有意思!引得我手都癢了,就由女兒跟歹徒周旋一番,您在一旁指揮就成!”
“其實我也是這個意思,要不帶你去聽戲幹什麼?”
於是鮑銀燕就著手偵辦這件案子了。
鮑丫頭輕車熟路,先從源頭著手,以往和日寇多次交手,鬼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囂張。種種跡象來看,只有興隆街別墅區孩童失蹤案疑點最大。
然後直奔川沙,會晤朱警官,聯合調查電影院及周圍環境,便有了驚人的發現;爾後再與有關人面對面交鋒,掌握第一手資料,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就幾天功夫,嫌疑犯就浮出水面,接著就是編織天羅地網,捉拿兇手。朱警官等人無不翹起大拇指,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神探鮑母的閨女、一個小媳婦能耐居然這麼大!
鮑丫頭上來摸到的底是:別墅群的荒唐案,罪魁禍首的8號家受到警方起訴,爆炸、偷竊,擾亂社會治安,為所欲為,全家有罪。幸好沒有人員傷亡,孩童都平安回到各自家中,不幸中之大幸,處以重罰了事。
法院將罰單送到他們手上,一家人驚呆了,簡直是天文數字!
罰金由3部分組成:少量是9號別墅家的精神損失費,大部分歸工部局和警方所得,再付給偵探事務所一大筆錢,既是獎金也是勞務費,總數正好是變賣一幢別墅的應得款。
7號家心存不良,給破案帶來重重阻礙,也予以罰款,免除刑事訴訟。
8號別墅戶主大竹瀨熊年過花甲,出身於大阪一戶商人之家,自小耳濡目染,懂得經商斂財之道,十分精明。
娶妻鹽田明子,就是鐵面人和侏儒的親姐姐,生了3個兒子,曾在鹽田大佐警衛小隊里當兵,因所在的指揮所遭炮擊,侏儒人幸免於難,弟兄三人卻一個殘腿,一個斷臂,雖說都裝了假肢,終是殘廢人。
小兒子被震破耳膜,成天戴了助聽器都不管用,幾乎成了聾子,只有他娶了妻,生有一女。
大竹瀨熊思忖,家族中沒有武士繼承家業,錢再多也沒用。於是就動了移花接木的奸計,哪曉得被神探鮑母看穿西洋景,一舉偵破,。
一番風波弄巧成拙,丟人現眼不算,還引起民憤。小區里的住戶一致要求趕他家走,與這樣的豺狼之輩為鄰,安全沒有保障。所以就落了個掃地出門,套用中國人的一句古話,“偷雞不著蝕把米”,咎由自取。
於是舉家遷移到浦東川沙,城里的“大和苑”就是大竹家的不動產。除了“十六君樓”送給內兄鹽田大佐,已被充公外,尚有“八俊樓”、“四賢樓”和“二甲樓”3幢建築。
“四賢樓”的中西診所早已關閉,租給同類的RB人開飯館。
3個殘疾兒子,根據自身的條件以及現成的一幢二層樓倉庫房,改頭換面,建成一座小型電影院。招聘了放映師、美工師、電工、跑片生、收票員、清潔工,經營得有聲有色,混得不錯。
全家人來了,就住“二甲樓”,擠是擠了一點,有什麼法子呢?誰叫他們存心不良,無事生非!大竹不思反省,反而遷怒於神探鮑母,一心要報仇血恨,不惜主動挑釁。
鮑銀燕辛辛苦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偵查了3天,最後鎖定這家人是可疑對象。
第4天以走訪電影院老板,詢問事件真相為由,上門探聽虛實。
萬萬沒想到,接待她們的是家庭主婦、媽媽桑大竹(鹽田)明子,矮不隆冬的,雙手叉腰,嘴里叼根香煙,將來人拒之門外,窮兇極惡,引起道格特與她對吠,人狗吵成一團,不可開交。
小神犬卻趁機溜了進去,叼了一隻鞋子出來,一眨眼不知去向。矮冬瓜追之不及,又怕來人硬闖進來,氣急敗壞,“呯”的一聲,關了大門,說什麼也不理睬了。
鮑丫頭不愧是專業偵探,則彎腰蹲下把地上煙頭用鉗子夾起,裝進一個小袋里,留作備用。
一行人碰了一輩子灰,無可奈何地賴在門外不走。只有道格特像發神經似的,對著小洋樓狂喊亂叫,引來不少路人圍觀,一個個交頭接耳,神色狐疑,打聽發生了什麼事?
警察自然不肯告訴他們,好事者也不肯走,於是人越積越多,聲勢浩大。矮婆子在窗戶里向外望著,氣得牙根發癢。
其實,這正是丫頭的一步棋,激她發怒報復。
當天“大和”電影院放映好萊塢影片“**金槍”,非常火爆的美女警匪片,十分有看頭。晚上8:00開映的第四場都有人等退票。
10:00鐘散場,前3分鐘電影院東邊的大門打開,也就是出入口,觀眾由此退出。
突然,警鈴聲大作,幾輛警車呼嘯而來,開進大和苑,跳下十幾名警察,伙同早就埋伏在這里的便衣,把“十六君樓”團團圍住,手電光在夜空里亂照一氣。
朱警官用鐵皮筒喊話:“屋頂上的匪徒聽著,你已經被包圍,舉手投降,放下兇器走下來。不然就開槍了!給你5分鐘考慮……”
就在喊話的同時,電影散場了,觀眾蜂擁而出,一見這麼多警察,全副武裝,如臨大敵,有個警官正在喊話勸降。無不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敢情外面也在“放映”一場警匪片!
觀眾頓時興奮起來,興高采烈,伸長脖子等著看匪徒出現,又聽說警方抓的是近期的暗殺兇手,一個個都不肯走了,等著看結果,唧唧喳喳,議論紛紛,還打聽屋頂上的歹徒是不是美女。
直到警官發怒了:“他媽的!誰再吵抓起來當同案犯處理!”才消停下來。
5分鐘到了還沒有動靜,朱警官復再喊話:“上邊的歹徒聽著,再不投降,消防車馬上就到,架起雲梯進攻,把你打成篩子!”
這句狠話有力道,匪徒顯然害怕了,立時有了動靜。黑暗中隱隱約約看見有個人走到屋頂邊緣,端著類似彈弓一樣的機簧,“突”的一聲,一支彎鉤拖著一根細繩,竄到對面“二甲樓”的露天陽臺,勾住欄桿。
接著他雙手握繩,身子一蕩,凌空飛過兩丈多寬的空地。改為右手拽住繩端,左手攀住石欄,用力一撐,右腿就跨過去了,再把蕩著的左腿向上收,一氣呵成。看起來此人本領不小!
眼看就要翻過圍欄入內,哪知墻根處停了一輛摩托,一條大狗蹲在後座上守株待兔,猛地向上一竄,兩隻爪子筑住他的後腿死勁往下拖,“噗通”一聲跌了個四腳朝天,像堆肉團似的翻滾,慘叫連連。丫頭斥道:“用得著這麼鬼喊鬼嚷的嗎?有本事害人,沒本事……”
警察聞聲趕了過來,見狀大吃一驚,天哪!不是他是她!一個東洋矮肥婆,年紀不小了,還明目張膽地翻墻越屋,幹殺人勾當。
她這一跤摔得不輕,曲著身子爬不起來。大狗沖著他齜牙咧嘴,兇相畢露,小神犬則咬住她的腳踝骨不放,鮮血淋淋,血肉模糊,這是它的拿手好戲,歹徒慘叫聲因此而起。
警察哪管她死活,硬將她拖起,上了手銬,小黃才住嘴。
矮婆子肩背一張弓弩,插一支箭袋,內有3支毒箭;腰里別一柄匕首,一根細繩連結圍桿上的三角彎鉤,加上摔在地上的機簧,全副武裝,殺人證據確鑿。兇手的模樣躍然紙上!
奇怪的是,捕捉殺人犯的現場就在“二甲樓”別墅的山墻跟前,這家人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仿佛與他家毫不相幹,也不伸出頭來瞧熱鬧。過於反常,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既然兇手落網,供認不諱,也不用仔細審問,趁熱打鐵,立馬審訊,公布案情。亁脆借座電影院,公開宣判,還4個受害者的公道,平息民眾的憤怒。
舞臺中央設法官座席,一旁兩個陪審員。控告席上擠滿了人,四家苦主不算,還有警察局的公訴人,全權代表就是名偵探鮑銀燕。
被告席則是矮老太婆鹽田明子,往日的飛揚跋扈蕩然無存,滿臉晦氣,看上去一下子老了許多。
辯護席上空蕩蕩的,沒人敢擔當律師,誰肯淌這趟渾水?沒事找事嘛!唯有大竹瀨熊孤零零地坐著,死狗一般,低頭耷腦,默默無語。
辯護方無人問話,便由陪審員開口。
“請控方回答,你們是怎麼懷疑到兇手來自RB人大竹家的呢?”
這問題只有鮑銀燕能回答,因為是她調查的。於是她就把興隆街偷竊男孩,一家人被迫遷移到川沙城里“大和苑”的事實敘述了一遍。
說起“大和苑”,眾人都不陌生。便由朱警官把“廚師被殺之謎”和“中醫師失蹤之謎“的案子介紹一通。
眾人恍然大悟,敢情其中還有案中案。
然後審到主題,怎麼斷定兇手是躲藏在這幢樓頂上呢?
“法官大人、陪審員及諸位先生請看,這是“大和苑”的建筑平面圖!”
□□□□□□□□□□□□□□□□□□
□□□□□□□□□□□□□□
“兩排四幢建筑坐南朝北,左前方一幢是新開的飯店;右手邊是電影院,是在“八俊樓”的基礎上東面加蓋了辦公室和票房,西面多了兩間廁所。”
“影院的出入口從辦公室和票房間穿過,電影散場後,觀眾背對後排的“十六君樓”走出大門。4個受害者幾乎在同一地點中毒箭,不言而喻,狙擊者藏身的地點極有可能就在背後的樓頂上!”
“帶著這個疑點,請消防隊用雲梯將我送上去。因為上次剿滅鹽田大佐殘余日寇後,此樓就被警方封存,上下不通了。”
“果然在樓頂上找到有力的證據,首先發現陌生人的腳印,34碼回力牌膠鞋底清晰可見,這是兇手留下的,勿容置疑。”
“第二,樓內本有樓梯通向樓頂,上頭有一間大半人高的小屋,遮住出入口,阻擋雨水打進來。整幢樓被充公後,樓頂也封死,這間有門無窗的小屋便成了兇手潛伏休息的場所,因為在里面發現不少煙蒂,清一色華成煙草公司生產的美麗牌香煙!”
陪審員提問:“這與兇手有關聯嗎?”
“有!兇犯抽的香煙正是這種牌子,煙頭上赫然有她的指紋,兩處同屬於一個人。夜晚出現在樓頂上,她不是兇手是誰?再說,我的小神犬溜進她家屋內叼出來1隻鞋,也正是回力牌膠鞋,經比對鞋底印完全吻合。”
說到這里鮑丫頭還是搖搖頭:“盡管鐵證如山,我還是不敢斷定,兇手就是130幾公分高的東洋婆子。沒有樓梯,樓頂她是怎麼上去的?換作他三個殘疾兒子登高作案顯然不可能,要不就是大竹瀨熊或者她媳婦。”
“再三考察之後,我確認了作案的唯一途徑,就是利用攀登工具從“二甲樓”的外陽臺飛渡巷子,到“十六君樓”的屋頂,平頂屋上有間小房子可以藏身,非常理想。不過這需要一定的膽量和勇氣,并且經過專門訓練,一般地說,不是特工人員就是江洋大盜!”
鮑銀燕的分析推理,紋絲入扣,證據充分,科學性強,征服了場上所有的人,大竹和鹽田一對男女也啞口無言。
最後法官問東洋婆:“鹽田,你要據實回答,箭矢上的河豚毒是哪里來的?”
鹽田明子仍舊桀驁不馴,鼻子一哼:“無可奉告!”
再問大竹瀨熊,他也是同樣一句話,拒不交代。
陪審員問了:“鮑偵探,你知道嗎?”
“我知道!不過這要另外立案,牽涉的疑犯不止這兩個人,具體的案情當堂表白,恐走漏消息,使案犯逃走。還是先實施抓捕,後立案審判吧!”
她輕描淡寫的一說,法官、陪審員、警方人員頓時瞠目結舌。暗暗思忖,都是吃了好多年法律界、警界的飯,怎麼連一個大丫頭都不如?自己還蒙在鼓里,她卻胸有成竹,未卜先知……一個個都不敢往下想了。
鹽田家族中最後一個女性成員落網、伏法,就此畫上一個句號。可笑的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有意找神探鮑母的麻煩,被她徒弟打得落花流水,真是插標賣首的蠢貨!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原本“四賢樓”的中、西醫診所,改成日式料理店,取名“新一聲”。當天下午,店長被捕,料理店再次關門。
這是什麼緣故呢?根據鮑銀燕提供的資料,原“一聲”料理店的大廚佐藤文作受店長指使,殺害了“小八碟”首席大廚尤武陟,被判死刑槍斃,店長卻溜之大吉。
時間一長,風聲弱了,他又卷土重來,租下“四賢樓”重操舊業,為了不被人識破,特地留了胡子。按理說應當記住前車之鑒,老老實實地經營飯店,將本求利,招待八方客,方是正經的生意人。
總之,是狗改不了****,是驢改不了繞道!經人一慫恿,又幹起老本行。
他也有一手精湛的廚師手藝,尤其是拾掇河豚魚,得心應手,有RB厚生省頒發的專業操作人員執照,技高一籌。
每天將河豚魚身上切除下來的一幹毒材收集起來,秘密提供給不法分子。他明知對方是用來害人的,還是照幹不誤,不計後果,真是“望鄉臺上打轉悠-不知死的鬼”,要錢不要命!
這回落入法網,很難再有生還的機會?他是怎麼穿幫的呢?鮑丫頭又是如何掌握這方面材料的呢?
說來話就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