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本以为,像这样搭着头发,总该不至于被人认出来,却没想到这匠师店里,竟有眼力如此强的匠师。
“你看,你处于劣势处于被动的时候,就应该老实认栽。”见得徐金脸上表情剧变,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痛快的笑意。
“这里是半壁天。”沉默的方平突然在徐金脑中说了一句。
听到方平的提醒,徐金顿时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确实,自己正处于半壁天,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即使是人书圣陆展,也没本事将他揪出半壁天。但若是这名匠师将他的身份泄露给陆展,他离开半壁天抢下那道天雷,以及抢到方平说的借力资本的机会,很难不夭折。
现在,只要将这名匠师搞定,说服,贿赂服,他就仍然是安全的,甚至从这名匠师处拿到人皮面具,从此再无人能够认出他来。
方平没有给他更多的提示,自然是在告诉他,这种小事,自己解决就好。
徐金飞快地考虑起来。
这名匠师若要将他的身份告诉失落天,恐怕是为了钱。
而所有钱能解决的问题,在一个月以后,对他来说就都不是问题了。
于是徐金爽快地笑道:“八百万金砖,八千万两金而已,真的不多。”
“你骗我。你的名字叫徐金,对吧?徐金,你骗我,你觉得这很有意思吗?你看看你,你先思索了片刻,然后说到八百万金砖时,嘴唇都在发抖。你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你才活了多久?十五年而已,十五年,一个废人,一个没入魔的废人,能干得了什么?虽然我觉得你没入魔这件事情很有趣,但我现在更钟意金银到手的快感。你没见过八百万金砖,你岂会有八百万金砖?又有什么资格说八百万金砖不多?”
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藏身于黑暗的那人依然不愿露出脸来。
“借一步说话?”徐金皱眉道。
“为何?你脸上有紧张感,你想干什么?”苍老的声音疑惑道。
“一旦我的身份被其他路过的人听到,你想拿到的钱,永远也别想拿到。我以我命为誓。”徐金冷下脸来,认真说道。
“哈!你现在有资格威胁我吗?就算被人听了去,我也会是第一个将消息透露给失落天的人。”苍老的声音中透出了一分自信。
“哦?是吗?半壁天里现在这么多人,如果我从城西跑到城东,从城南跑到城北,一路跑,一路喊出我的身份,你仍然确信你会是第一个将消息透露给失落天的人?”徐金严肃说道,在微暗的店内,瞳孔里的严肃表明了他的认真。
闻言,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下去。
正如徐金所说,如果徐金跑出匠师店,大吼一声他是徐金,马上会有无数人涌向半壁天前往失落天的移星阵。八百万金砖,即使徐金不是徐金,也值得现在挤在半壁天的无数赌徒赌一赌。
而徐金的眼神清楚明白地诉说着,他真的会这么干。
“好吧,你去关门。”苍老的声音妥协了一步。
徐金便取出白布,蒙在脸上,前去关上匠师店的木门。
门一关上,匠师店里更暗了。
“怕不怕隔墙有耳?”徐金问道。
“这里可是半壁天,有隔音阵,一旦关上门,谁也别想听到屋内的声音。你不是挺聪明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苍老的声音讥讽道。
“不怕就好。”徐金摘下脸上的白布,走向匠师店尽头的那片黑暗。
“你过来干什么?”苍老的声音中多出一丝警觉。
“难道我要和人谈一笔上亿金的生意,我都不能看看我要和谁谈?”徐金笑道,声音中夹上一丝不快。
“上亿?这话你也敢说?相传先天废人会成为大魔头,我看你还没成为大魔头,就已成为大骗子了。”
苍老的声音不屑地说着,一把泛着冷光的钢剑从前方的黑暗中刺出,示意徐金不可再靠近。
“原来如此,你要么是丑得不能见人的女子,要么满脸无药可医的癞疮,要么,你也是一名被通缉者。”
徐金回击似地说完后,一转念,又道:“不对,你既然是匠师,当然不惧被人通缉,挂张他人的脸,就没人认得出你是谁。所以,你很丑?还是你一脸癞疮?一脸癞疮,从大多数人的美学角度来说,肯定是能算作丑的,至少不养眼。所以,你很丑?丑到不能见人?而且还有个习惯是即使要见人也不戴点什么面具来遮脸?”
“你倒伶牙利齿得很,跟入魔者学的?”苍老的声音反击道。
“当然不是,但这一点,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告诉你了。”徐金朝着近在胸前的钢剑走去。
“你真不要命了?你这样靠过来,是你自己求死,不会被半壁天的阵法判定为我要杀你,我不会被阵法逐出半壁天。”苍老的声音急促解释道。
徐金没有理会,胸口已抵在了剑上,然后又踏出一步。
“好吧,够了,我见你就是。”苍老声音的主人终于还是撤回了手中的剑。
见钢剑收回,徐金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一步,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认为,如果此人不敢与他面对面交谈,信任就无从谈起,接下来的这笔生意,也就没有任何谈的必要了。到时候,他若不想一辈子呆在半壁天,就唯有与此人争时间,立刻通过移星阵逃出半壁天,用别的办法赚钱,用不同于人皮面具的方法瞒天过海。
这样做,一定会影响到他变强的进度,却绝不会让他被书道困在半壁天内养老。
不到三尺外的黑暗里,一阵窸窸窣窣,随后,一道纤瘦的影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徐金没想到,那苍老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个女人,相当漂亮的女人。
这女人着一身半透明淡蓝丝袍,胸很平,腰细如蜂,和李心愫五年前陪他翻书饿得面黄肌瘦时一般细,手臂也非常纤细,如儿臂般,双腿被一条稍厚的裙子遮住,看不真切,但姣好的脸上却有点婴儿肥,显得很可爱。
“面具?”徐金失礼地问道。
“你太失礼了!”女人脸上浮起一丝怒意,依然以苍老的声音说道。
“不是面具吗?不过就算你说不是,我也不敢信,毕竟你已知道,我是先天废人,是三岁时就被书道认定为必定会入魔的先天废人,要想信任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徐金也不道歉,毫不在意地说道,仿佛刚才那句失礼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般。
“不错,我看出来了,你失礼得很。而且对此毫不在意。”女人以苍老的声音说着。
“尊姓大名?哦不,有礼貌的方式是不是应该是敢问姑娘芳名?还是敢问道姑芳名?或者你喜欢敢问匠师芳名这种问法?”徐金继续失礼道。
“步寒棠。”女人说道。
“……治肾虚?”徐金一呆,愣愣发问。
“你太失礼了!”步寒棠脸上的怒意更甚,眼角微微颤抖着。
“抱歉抱歉。”徐金连连摆手道歉,又思虑道,“步姓,应当是步履轻盈的步吧?看你不轻易见人的模样,是寒冷的寒?既然你是女子,肯定不会是荒唐的唐,是海棠的棠吗?”
步寒棠忍着满脸怒意,勉强点头。
“我知道我很失礼,但你要知道,你是女人,露了真容却仍然顶着一口沧桑的声音,会让人不适应的。”徐金盯着三尺前的女子说道。
“这么说,你喜欢成熟一点的声音?”步寒棠突然收起苍老的声音,换成妩媚成熟而极具诱惑力的声音。
这声音如有魔力,似要勾起人的原始**。
声音一入耳,徐金顿时面色潮红,连退三步,摇头道:“真不愧是匠师,居然还精通媚术,但如果要谈生意,请你最好以真面目待人。”
步寒棠见徐金作为先天废人,却抵抗住了她这一声媚术,暗暗佩服徐金的毅力,又换成了苍老的声音,说道:“何不先出示一下你与我做交易的资格?”
“作为先天废人,我随身携带十万两的纸金,够不够证明?”徐金从怀里摸出一个装纸金碎银的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叠小额纸金。
“呃,最近用了点,但大致数目还是接近十万两金的。”望着这叠不那么好看的纸金,徐金略有些尴尬地说道。
“十万两金?”步寒棠狐疑地打量着徐金,确认他并没有撒谎后,如水的眸子紧盯着徐金手里的纸金,渐渐亮了起来。
“十万两金,没错。”徐金肯定道。
“原来如此,你要用十万两金去赌。虽然不知道你这十万两金是怎么得来的,但就算地书圣十日入道,也不过是一亿两,减去城税与赌局抽成,不过是五千万两而已,你根本凑不出一亿两金。何况此届地书圣才十八岁,根本不可能花十日才入道。”
步寒棠紧盯着徐金的眼睛说话,但徐金却闭上眼睛垂下了头,不让步寒棠从他的眼神中瞧出端倪来。
待步寒棠说完后,徐金这才抬头睁眼说道:“我不可能告诉你太多,我只能告诉你,如果真要凑,我随时可以凑出一亿两金。而且我要和你谈的,并不是一亿两金的生意。”
步寒棠一直盯着徐金的眼睛,她确信徐金说的是真话。
“哦?”步寒棠不经意间以自己的声音说了出来,声音清稚而娇软,倒与她这纤瘦的身子很配。
徐金轻咳一声,盯着步寒棠的眼眸,郑重说道:“我要和你谈的,是十亿两金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