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香馆内葱香四溢。四人寻了处桌子坐下,各叫了一碟大葱。
不多时,四碟大葱送了上来。
一碟五片。五百金。
徐金满脸心痛地吃下一百金。
一片切得薄薄的大葱顿时在他嘴里化开了一小半。
葱香仿若他喝过的元神一般,在他嘴里化开,暖意与甜意如波浪般席卷了他的身体,吞噬了他的知觉。一瞬后,他又从失去意识恢复过来,仍坐在桌边,仍含着那片大葱,体内一道暖流以更温和更细腻的方式奔走拍抚。
徐金稍稍一嚼,大葱便像有弹性般溅出一丝甜汁。
甜汁又如元神般在体内奔走,令他全身都沐浴在甜香中。
徐金再嚼,大葱的嚼劲渐逝,然后又逐渐化开,第三股暖意带着微辣,将他从甜香温软中唤醒。
从未品尝过如此美味,徐金连忙吞下第二片。
第三片。
第四片。
第五片。
“再来一碟,谢谢。”徐金对一旁侍立的男子说道。
随着第二碟大葱端上,谷清微笑着开口:“少年,你的眼力很好。”
徐金正要埋头与食材单调却美味至极的大葱奋斗,闻言顿时收了胃口。
谷清开口,他必须回答。
“谢城主赞赏。但我想,眼力比我好的人多得是。”徐金谦虚地答道,同时又想起了步寒棠,心道,例如半壁天里就有个眼力超群的匠师。
谷清微笑道:“没有人能看出地书圣六日仍然不入道。你确定地书圣明天也不会入道?”
“莫非城主也好赌?”徐金好奇问道,心里又想,若谷清下注,只怕瞬间就能让齐天拍卖行破产,谷清大概还是不能下注的吧。
“不,我可不能下注。作为城主,我只能收城税而已。”谷清慈祥地微笑着。
是啊,四成城税,收得太肥了,徐金想道。
“我确定地书圣明天也不会入道。我是真赌徒,赌一事而决不回头。”徐金将孟海游跟他说的真赌徒搬了出来。
“不过我还没入道,希望这一次赌赢能让我入道。”徐金又信口开河地补充了一句。
“有趣,我拭目以待。”谷清以灼热的眼神盯着徐金的双眼,微笑道。
被谷清以这般眼神盯着,徐金心里发毛,又想起了步寒棠那能将人看穿的眼力,心里暗暗祈祷这谷清没有步寒棠那种眼力,低下头,夹起一片大葱,塞进嘴里。
“少年,你知道吗,半壁天的赌桌里,我最喜欢的就是闻风桌。”谷清突然说道。
闻风桌每日要交一次城税,但徐金还是不解。在其他两桌上,城税跟着一起翻倍,最后一次性缴纳的城税只会更高,便问道:“为什么?”
“因为没有赌圣。在大河入海桌和天机桌上,赢的总是庄家,庄家总有办法将顾客引导到注定会输的赌注上。”谷清缓缓解释着。
“您的意思是,在大河入海桌和天机桌上,庄家赢得多,而庄家需要缴税的部分,只是赌客输掉的钱。但闻风桌不同,赌客每胜一次,就要将这一次从庄家处赢来的钱交纳城税。所以这闻风桌,主要是庄家在交税,您是这个意思吗?”徐金略思考,便明白了谷清的意思。
“不错。是赌客们让半壁天繁荣起来的,因此我很喜欢这些赌客,而赌场总是暗地里使些小手段,以不公平的手段赢走赌客的钱。所以我更喜欢用庄家的钱充填财库。”谷清毫不避嫌地说着,丝毫不在意坐在旁边的方天雪。
徐金暗道谷清说得太多,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便要转移话题,说道:“来了半壁天七日,我还没进过葱香馆,没想到葱香馆的葱这么美味。”
“是很美味。半壁天有十家厨神馆,唯有葱香馆最为闻名,这就是单一之妙,正如修道,正如赌道。我认为,你有机会成为赌圣。”谷清三言两语又将话题绕了回来,微笑望着徐金。
“咳,成圣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比起成圣,我现在更想见见天下。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强赌倾家荡产。我现在已押进去五十万,身上只剩不到五万金,已经是大赌了,这葱香馆,我怕也来不了几次了。”
徐金见谷清又绕回去,还给自己加了一个有成圣希望的天才头衔,便立刻说了一段推却之辞。谷清作为城主,显然见过不少强者,此时此刻这样夸他,只怕是要留他,谷清要留他,他不好拒绝,不如先断了谷清开口留他的机会。
闻言,谷清赞赏地笑了起来。这少年的心思活络极了,她尚未开口,已将她开口的机会堵上。这少年说要见天下,她便不好开口留他了,并且这少年还以身上钱少为由,避开了请他再来葱香馆的邀请。
“我现在更想留你了。当然,我会尊敬你的意思。不过本城随时欢迎你。”谷清慈祥而诚恳地说道。
徐金点头道:“谢城主美意,我会考虑的。半壁天自由而安全,是个好地方。”
谷清满意地夹起一片葱送进厚实的嘴唇,点了点头。
之后,便不再有交谈,四人安静地吃着葱。
“我能打个包吗?”徐金扫完又一碟大葱,向旁边的侍者问道。
“六百金。”侍者答道。
“请打个包。”徐金一脸肉痛地说道。
不多时,一只盖有圆碗的小碟便送到了徐金手中。
徐金掏出一千六百金给侍者,向谷清一拱手,道:“谢城主款待,告辞。”
跨槛出馆,徐金心里已痛翻天了。
“城主请赴宴居然要自掏腰包!这世上还有其他城主这么小气吗?”徐金闷闷不乐地想着,打道回客栈。
葱香馆里,谷清望着馆外,微微发怔。
“谷姐姐,怎么了?”方天雪轻笑着问道。
“那少年身上没有一点元神波动,我实在想不明白,像他这样善赌的人,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入道。要不是城里有辨识入魔者的阵法,我差点以为他是入魔者。还有,他说大赌伤身,强赌倾家荡产,这不像是赌道修道者会说的话。”谷清神色微凝道。
“谷姐姐,现在才第六日,也许过几天,事情会更有意思。因为天雪觉得他并不是真赌徒,真赌徒岂会自在到有钱在葱香馆里连要三碟呢?”方天雪笑着说道。
“几万年前,世上曾有过一名赌圣,那名赌圣自在无比,常住在半壁天,因此半壁天城志中有所记载。赌圣并不嗜赌如命,他曾说,活着,就是在与天赌,又何必再寻一赌局,自求烦恼呢?这少年,也许真的不是赌道天才,但也有可能,他生来就有赌圣之心。”
方天雪微笑不语,心里却想:“几万年还是太短了,那少年得到的恐怕不是赌圣的传承。十万年份的养髓圣果,即使是赌圣,恐怕也抢不到。”
“赌圣活了两千六百年,他真的与天赌了六百年。”谷清又补充道。
闻言,方天雪脸上的微笑顿时被惊愕取代,张开樱红小嘴想要说话,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两千六百年!圣级强者活两千年,就会向天而陨,化为虚无,怎可能有人活到两千六百年!
“如果这少年生来就有赌圣之心,我希望我的孙女和后人能够看一看,赌圣准备了些什么手段,如何在天道的天规之下多活六百年。”谷清宠溺地拍了拍身边的少女,说道。
方天雪不住地摇着头,道:“怎么可能有人活过两千年?”
“如果能将他留在半壁天,也许你的女儿也有机会见证一二。”谷清慈祥笑道。
……
返回客栈,徐金钻入客房中,坐在床边,将一片大葱投进白鬼嘴里。
“汪唔——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大葱一入嘴,白鬼立刻跳上床,在徐金身边打转,兴奋不已。
“别急,别急,都是你的。”徐金乐呵呵地笑着。
“徒儿,城主说你有机会成为赌圣,你当然不会相信吧?”方平说道。
“师父,您在开玩笑吗?我可没有山河脉,再说我也不好赌,怎可能想去当什么赌圣呢?”徐金一边逗白鬼,一边答道。
“徒儿,赌圣只赌天地,不赌世事,若你与天地相赌,赌赢了,有可能让你得到一副山河脉,然后真成为赌圣。你没有废人宗残卷,却敢前来寻找废人宗,并成功入宗,这就是一场赌博,而你赌赢了。现在想来,你确实有成为赌圣的潜力。”方平据实以告。
“不不,与天地赌太危险了,会赌输的赌局,我坚决不碰。”徐金坚定地摇手,又取一片大葱,投入白鬼口中。
“嗯,也好。但若有朝一日觅得赌圣传承,却不要错过了。”方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