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死了。但孟五思自己也瘫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碎花睡裙。
离她不远的地方,庞大暑同样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两处中箭的地方不断溢血。五十米开外,迷彩松鼠更是后肢抽搐,动弹不得。周围除了风声、树叶被吹拂过的声音,还有树桩上方那些水滴滴落的声音,再无其它。
没有人救他们的话,二人一鼠都不可能活下去。直到,他们渐渐化成白骨,再也无法被认出。
孟五思感到生命在渐渐流逝,她眼神空洞地望向依旧蔚蓝的天空,泪流满面。
她刚刚杀人了……而现在,她也要死了。
松手的时候,她觉得一直罩在自己身上的那层厚厚的玻璃罩,瞬间破碎了,碎片洒满了一地,触手生疼。
孟五思最开始只是把这场试炼当成了又一个生日剧本,有出乎意料的惊讶,有深藏于心的期待,却独独少了一份认真。她甚至隐隐觉得,在最后的最后,总会有人“啪”的跳出来,得意洋洋地跟她说:“被吓到了吧!愚人节快乐!别哭别哭,只是在耍你啊!”
可今天,虽然是愚人节。但这里,却并没有愚人节啊。
时间都没过去一半,甚至是四分之一,她,还有大叔,就要死了吗?
她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弟弟,想到了学校的老师同学,想到了自己温暖的家。可这些她心心念念的事物,马上就再也看不到了。
原来,不认真的话,真的会死的。
“可是,我好想活下去,”孟五思嘴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活下去。”
她眼皮渐渐沉重,最后完全一黑,失去了意识。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迷彩松鼠突然微弱地“唧唧”叫起来。它那微微睁开的黑色眼睛里,出现了一个人慢慢走近的身影。
……
孟五思正躺在家里那张红色的贵妃椅上。
她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椅座里,右手轻轻搭在扶手上,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
好累,好困。她有些昏昏欲睡。
正待睡过去,孟五思却感到右手下方的扶手动了动,然后一阵温热湿濡的感觉从手背上传了过来。
唔,谁啊?别吵我,让我睡会儿……
她烦躁地想,手背翻过去在扶手上随意蹭了蹭。结果没过多久,手心又传来阵阵湿热。
“我说了让我睡--”孟五思猛地转头,睁眼看去,一颗硕大的松鼠脑袋停在她眼前,黑黑的眼睛一眨,鼻子微动,舌头还伸长舔了舔她的脸。
她此时平躺着,头枕在松鼠柔软的背部,右边胳膊搭在它的肩上,手正好垂在了它面前。
孟五思愣了足足五秒,才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她急忙转头,却又被另一个人的脑袋挡住了视线,只见他凌乱的头发下一张椭圆形的脸,眉毛俊秀,虽有双好看的荔枝大眼,但却布满血丝,黑眼圈更是浓重跟熊猫有得一拼。她先是被吓了一跳,过了好久才从纷乱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个人。
“我说,你可叫我好找啊!”秦守蹲在孟五思的左手边,亮出了一口白牙,“位置总是变来变去的,在山坳坳里左转右转得我都要抓狂了。你不知道,就算脚上裹着树叶可还是疼啊!弄得我差点就想放弃,准备找个地方熬过这一天了!”
“可程序猿的字典里怎么能有“放弃”这个词呢?”他右手握拳,开始眉飞色舞起来:“于是我继续跋山涉水,千里寻你,其艰辛程度堪比西天取经、夸父追日啊!”
“孟五思童鞋,感激我吧!不然你,还有庞哥,还有那只,呃--”他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松鼠,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穿着迷彩服的大松鼠,可就全都挂了哦!”秦守下巴微微扬起,对自己救了这么多人深感骄傲。
“嗯,感激你。”孟五思听完后瞬间泪水盈满眼眶,连连点头。真好,所有人都还活着。她对再次相见的秦守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甜美笑容:“秦守,真的谢谢你!”
“哎呀,你这么认真的表扬我,我会不好意思的!”秦守被她的笑容惊艳到了,有些淡淡的害羞,右手无意间轻轻扇着有些微红的脸,“那个,我刚刚听庞哥说了,你们碰到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呢,我也就是个善后清场的。”
“大叔不是伤得很重吗?他没事吧?”
问完这话,她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伤口的疼痛。低头,她摸了摸肩膀,发现原来的伤口位置并没有包扎的痕迹。又将左手伸到眼前,那个贯穿的洞口却是消失不见了,掌心的皮肤仍旧细腻光滑,连个伤疤都没有留下。她闭着眼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也很不错,似乎根本没有经历过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生死交加的战斗。
“是树液吧?”孟五思睁开眼,对秦守肯定地说,“你喂我们喝了?”
“就猜到了吗?”秦守撇撇嘴,似乎不满意孟五思不怎么惊讶的表情:“刚刚庞哥醒来后还以为做了个噩梦呢!看到我吓了一跳哈哈!”
“你小子别胡说!我那是被你的黑眼圈吓到了!”庞大暑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秦守身后响起。他身上换了一件不知道哪来的条纹短恤,精神矍铄,瘦下来的脸上也恢复了初见时的神采奕奕,笑得温和敦厚。
庞大暑伸出手掌朝孟五思眼前一晃,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当然没事了啊!”秦守倒是替孟五思答起话来,“庞哥你看看她笑得多灿烂!”
也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期间两个人怎么就变得这么熟稔了,孟五思给了秦守一个让他消停点的眼神,冲庞大暑点头:“挺好的,伤都不见了。”亲眼看到庞大暑没事,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终于放了下来。
“那就好。”庞大暑也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许多。“我醒得比你早,刚刚跟秦守聊了一会儿,这小子跳跳脱脱地总说要把你喊醒,被我给拉住了。”
“你睡得那叫一个香啊,跟小猪仔一样!”秦守说着还用食指做了个猪鼻子,冲着孟五思贼兮兮一笑。
孟五思故作生气地一哼,转头不去看他。然后坐起身,轻靠在松鼠身上,打量了一下四周。
天还是亮着的,不过阳光却不似之前那么灼热,看来她并没有睡太久。而他们现在位于树林边的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不远处就是那片有着神奇树液的秘境。李成的尸体仍旧趴在那儿,后脑上能看到一杆箭羽,上面的黑色羽毛随风而动。
最终,他还是得偿所愿,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地盘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