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了礼,赵寄带二人去旁边的房间看了看二人安排的屋子,比这间略小,陈设倒是差不多。赵寄道以后二人便在此处做事,不过现在,还得回刚才那里参与那几位大人的讨论。
三人回到了刚才那里,耿至忠抬头瞥了眼他们,白胡子翘了翘没说话。许绥靖和王安根本没理他们头都没抬,鸿胪寺卿这会儿倒是挺和气,笑眯眯地招呼三人入座,把几封信件往她二人面前一推,道:“二位姑娘,还请看看这些。”
陆滨柔和魏如筠对视一眼,各自拿起来一封,滨柔一眼认出了这是邵俊的笔迹,是一封家信,看称呼是邵俊写给他姐姐的。
魏如筠拿起自己面前那封,这是一封西戎语言的信,但是……她再仔细看,这信的确是西戎萨萨部的语言,但是根本内容不通啊?
陆滨柔沉吟着没说话,魏如筠迟疑了下,道:“各位大人,这封信是西戎萨萨部的语言,似是一首童谣,但是内容不大通顺。不知是何意?”
鸿胪寺卿张嘉行道:“二位姑娘既然前来,想必也大概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这些都是从邵俊的帐中搜出来的,陆姑娘那封是邵俊的亲笔信,姑娘先熟悉下邵俊的笔迹。”
陆滨柔点点头,她其实很熟悉邵俊的字,毕竟看了好几年。不过她也没多说,低下头仔细看那封信。
张嘉行又对魏如筠道:“魏姑娘,你手里那封信,看落款是西戎的祭司殿的神官。鸿胪寺也有懂萨萨部语言的人,但是并不精通,他也言这似乎是首童谣但是言语不通顺,比较奇怪,译了一遍感觉不大对,所以陛下才特地请了你来。”
魏如筠道:“那么,大人是想让小女也译一遍?”
张嘉行道:“若是单纯想译制,倒也不必劳烦姑娘跑这一趟了。某方才和王大人许大人商量了下,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密语,但是西戎的密语大理寺和刑部都不懂,所以特地请了姑娘来希望能帮忙翻译。”
魏如筠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皱眉难为道:“如此大事,小女不敢辞,但是……我并不懂什么密语啊?”
张嘉行笑眯眯道:“不妨,姑娘仔细回想下,令尊是否曾经有教过萨萨部的方言俚语,姑娘试着用那种翻译下,译成咱们大舆文字后,再破译自然不用姑娘操心了。”
魏如筠有点迟疑,但是她也不敢推辞,点点头答应了。
陆滨柔还在看手里那封信,信并不算太长,是邵俊写给他姐姐,大意是恭贺他姐姐又生了小女儿,他很想念长姐,准备了一些边城特有的吃食和玩物随信一并送过去。信的最后,还委婉地表达了礼物里有一些未来岳家的礼物以及一些女儿家喜欢的的东西,希望长姐能帮他送到贺兰将军府。
滨柔虽然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再熟悉邵俊的字迹,但是仍然看的鼻子有点发酸,邵叔叔看来……对和贺兰姐姐这门亲事很满意啊,千里迢迢还想着给贺兰姐姐带礼物。她都不敢想象,温柔的贺兰沁若是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滨柔仔细看了两遍信后,大理寺少卿许绥靖递给她另一封,滨柔接过来,神情一凝,这是写给西戎人的信,满信纸都是看不懂的西戎文字。她抬头询问地看向许绥靖,许绥靖道:“这就是从邵俊帐中搜出的那封信。”
陆滨柔皱眉道:“但是据我所知,邵叔……邵都尉并不太精通西戎文字,他的确能说些简单的西戎语言,但是长篇累牍地用西戎语言写信,这不大可能吧?”
许绥靖端正的国字脸上没有表情,淡淡道:“他到底会多少西戎文字,恐怕你也不太清楚吧,那么不要妄下断言。你怎知他就没有用西戎语写信的能力?”
滨柔一噎,没办法反驳,她低下头仔细看信件,她熟悉邵俊的字迹,但是从来没见过他用西戎语来写字,因此也无从对比。西戎语言她知之甚少,基本也看不懂,那么……就只能从笔迹走势等基本的笔迹甄别上来做鉴定了。
她明白为什么这么多这方面的高手仍然没有定论了,换了一种文字,的确增加了鉴别难度。
她问道:“许大人,有邵都尉用西戎语言写的别的东西么?”
刑部侍郎王安在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道:“陆姑娘也说了,邵都尉对外宣称他不懂西戎文字,那么怎么可能有他写的西戎文字的东西?”
滨柔皱眉道:“大人,容小女子多嘴一句,虽然之前没有,但他现在由朝廷控制,让他照着这封信写一遍,总不是难事吧?”
耿至忠在一边插嘴道:“姑娘,你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让他现在写,他为了脱罪还也会换不一样的笔迹的。”
滨柔道:“不然,让他多写一些,让人给他抄这样一封信,让他抄写,尽可能多得到不同情况下他抄写下来的文稿。即使他故意改变笔迹,也是有迹可循。”
几人听她这么说,耿至忠摸摸他的白胡子,若有所思,王安仍然一脸阴沉看不出想什么,许绥靖脸上有点不以为然,张嘉行笑眯眯地在一边不发话。
陆滨柔看出他们显然并不十分赞同她的看法,一咬牙,接着解释道:“各位大人想必也知道,字迹的鉴别,包含很多的特点。我师父曾从全部观察与局部观察两种方向分析过汉大舆文字的笔迹特征,全部观察比如风格:字之全盘气势;布局之松散、紧凑、平均、偏窄,正业或奇巧;笔势之疾沥,偏正或贯中等等;而“局部观察特征“又不同,比如用笔之神趣:如顿笔、挫笔、提笔、转笔、折笔、蹲笔、驻笔、掩笔、尖笔等;起笔与终笔的态势:如藏锋与露锋、正锋与偏锋、直笔与侧笔、缩笔与方笔、仰笔与方笔;点之仰覆,尽之平毕,直之刚健,以及起、策、啄、转折承接处角度……等等。这么多特点,一个人即使想掩盖,但是很多书写习惯是改不了的。而且这些改变不会对鉴定造成根本性的影响。西戎文字虽然不同于咱们大舆字,但是二者本就有些相似,因此无外乎也是这些东西。若有了他近期照抄画的大量西戎文字稿,再加上原来旧时的书信稿,小女相信我们定然能鉴别出一致的结果。”
她一番侃侃而谈,几人从漫不经心到专心致志,尤其是她说道她师父鉴别字迹的分析时,几人听得眼睛都不眨。
待她说完,几位大人彼此面面相觑,耿至忠手抚他的白胡子,感叹道:“云川先生果然大才,若是他如今在,困境定然迎刃而解啊……”
滨柔虽然心知这几位老大人不把她放在心上,但是如此毫不掩饰的蔑视,还是让她心里一股火腾地冒了起来。
她微垂下头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旁边几个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虽然他们心里未必不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么说出来也的确是……
张嘉行呵呵笑着打圆场:“都说严师出高徒,陆姑娘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云川先生要是也在,定然也是极为高兴啊。”
他转头对着陆滨柔和颜悦色地道:“那就劳烦陆姑娘,咱们先用这些旧信件做些比对工作。我这就禀明陛下,若是陛下同意,就请邵都尉那里多抄写些西戎文字来,咱们接着再进行后续的比对甄别。姑娘看可好?”
滨柔道:“一切几位大人决定就好,小女自无异议。”
她压下心中的火气,注意到这位张大人口中的回禀陛下几个字,原来,这个案子竟是陛下在亲自主审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