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月大雨袭击成周最富庶的中州,受灾百姓多达百万,迫于生计背井离乡。由于秦国一直大力输送粮草,大部分百姓选择向西北。
然而成周西北也非富饶之地,更何况一场大战将秩序打得七零八落。若不是老天爷赏脸没添灾害,西北百姓早逃难了。
误了春耕,勉强种些豆子糊口,第一茬刚收,西北百姓觉得不对味。以往稀稀落落的荒野,现在多了许多简陋的帐篷,上前仔细一看,有些材料还是从自家地里取得。
“娘哩,当谁是泥捏不成。”
连年大战,西北百姓民风彪悍,虽也有洛邑排出的礼仪官,言行举止上更像邻国秦人。
地方官衙署门都被踏破了,不断有当地百姓举报逃难灾民侵夺自家土地。随着人数不断增多,荒野住不下,帐篷已经建到农田里。松软的农田更容易打桩,随处可见的豆子捡起煮煮便能果腹。
“跟他们外地人拼了”
本地百姓的怒火终于被燃,灾民做啥都好,就是不能摘他们的豆子。从开春到现在,半年多时间里,他们只有这些豆子维持生命。
双方械斗不断升级,太守不得请求驻军镇压,然而宜阳大夫此时焦头烂额,哪里有多余兵力镇压械斗。
宜阳本就没多少粮食,随着灾民增多,本地百姓中弱的不得不也选择逃难,躲避**。
成周内部已是一片汪洋,他们逃难方向只能是秦国。宜阳大夫不得不前去与梁戟商议,他的军队必须在西线设立防线,阻挡百姓逃出周境。
民为本,梁戟头答应,但不保证会驱赶逃过防线的百姓。对于这个结果,宜阳大夫无可奈何,百姓不是石头木头,总要有饭吃才能活着,为了吃饭人的两条腿真不比钢铁软。
二十万宜阳驻军拉成一条长长的防线,百姓总有办法越过防线,来到秦国,这个他们心中的富庶之地。
“报,启禀大帅,逃出防线的灾民已达五十万,许多是原本从中州逃来的灾民。”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方知荣辱。
宜阳大夫司马防长叹道:“罢了,随他们去吧,防线保持不变,但百姓们越过防线也不要阻拦,只拦下青壮汉子即可。”
大周礼仪之邦,然而在灾难面前,礼仪是如此不堪一击。中州数百年礼仪教化,百姓们饿的受不了,依旧选择投敌。
因为司马防还是大周臣子,拦下可能成为劳动力,成为常备军兵源的青壮是他最后的忠诚。
晌午,到了用膳时间,兵营里炊烟袅袅,饭香味吸引大量灾民,隔着警戒线,使劲嗅着,似乎仅用鼻子闻,就能吃到肚子里。
一个身形瘦弱,身上胡乱披着长袍的青年,好不容易从人缝里挤进来,却不想警戒线是条深达两米的壕沟。
“救命”
青年大声呼救,边上的灾民和站岗的士卒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人指指取笑青年扑腾的姿势。
“两胳膊像蒲扇似的,这子活不过半盏茶,必定沉底。”
一个豁了牙的中年男子,挠了挠油腻打绺的头道,他叫范行原本是个地主,水军行伍出身,水性自然极好。但大灾当头,食物是要凭力气去抢,他才不愿为落水青年耗费体力。
“范老哥的是,这子身高七尺,壕沟不过九池,虽底下淤泥陷进一尺,他也能站起来。这般瞎扑腾简直像只野猪落水。”
另一个同样行伍出身,只不过是地方郡兵的地主郭淮应和道。当他像野猪时,范行嘴唇明显动了动,吞咽了几口口水。
“范老哥,你……”
范行赶紧捂住他嘴,在耳边声道:“咱们逃到宜阳,如同饿汉跑进穷汉家,只剩四堵墙。
眼下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偏生咱们这些行伍出身的汉子,官家不许走,不走难道要饿死。”
“呃,可这是……”
“吃人”,两个字终究没出来,范行的脸上露出狠厉之意。
“兄弟,你咋这么不心。”
人群中一声惊呼,只见范行解开扣子,光着膀子一跃而下,未当人们看清他的动作,范行已将青年扛在肩上。
“范大哥,你兄弟没事吧。”郭淮跑过来,赶紧将一张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袍子披在青年身上。
“兄弟情深啊。”
人群中出一声赞叹,随后众人都头应和,交相称赞。
站岗的士卒颇为不屑,看不起这帮中州过来的灾民的虚伪脸,方才青年落水时,但凡有一人接下腰带扔给他,拽他上来,也不至于让他昏迷。
一口气走出五里地,亏得范行行伍出身,没有半路累趴下。四处打量一眼,没有灾民帐篷,郭淮凑过来抹干净青年的脸笑道。
“哎呦,不想还是个贵公子,瞧着脸蛋清秀的,换身衣裳就是个大美人。”
“不会真是个美人吧”,郭淮坏笑着摸向大腿内侧,待感受到那坨肉时笑容一紧,“呸,差异想天开,老天爷给顿活命饭,哪里敢奢求美娇娘。”
范行冷笑一声,“屁的美娇娘,男子比女子好,男子比女子分量重,让咱爷们多吃两天。”
罢裹紧袍子,复扛在肩上。这里虽没有人烟,但距离灾民区太近,范行为了稳妥,决定去更远处的山林,悄悄烤着吃。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妻女,一生行伍,可能杀戮过重,命中止有两个女儿。大灾来临时,他第一时间将两个女儿扛在肩膀上,拉着妻子的手凭着好水性,上了一艘官家派来的救援船。
但船上百长是个色鬼,救了上千人,哪里看见半个女子,甫一看见范行的妻子,笑眯眯地扑了上去。
“嗤啦~”
那一刻范行愣住了,未及弱冠被选入殷八师的蛟师,行伍半生忠于周天子。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个结局。
“噗通”
“噗通”
范行一手一个掐死自己两个女儿,与其让她们在世间受苦,不如送去见河伯龙神。
正在凌辱他妻子的百长愣了愣神,不禁被这份狠厉惊呆。胯下不雅物复归原始,提上裤子笑着挥刀砍来。
范行岂能如他愿,一招空手夺白刃,随后百长在没有脱下裤子的勇气,做完这一切,船上的士兵皆向他靠拢。
他的妻子决然逃船自溺,他也不必纠缠,跳下船逃生,现在落到如此境地。
“快些钻,某的肚子都打鼓了。”
郭淮抬起头,鼻尖上全是黑灰,搓着木棍道:“到嘴边的肉急什么,我还会手腊肉的手艺,足够咱们吃上半月。”
“着了,我怎么着,心急……,范老哥,这子怎么活了。”
范行猛然回头,只见那青年咳嗽着睁开眼,茫然问道:“这是哪,本殿好饿,你们在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