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诅咒。
命运施加在奇蹄目牛种亚人身上的诅咒。
起码在更久远的过去,人们是这样认为的。
审美观在生命形成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定型,虽然体态各不相一,但共同的兴趣爱好却存在于大多的智慧生命之间。
一个美丽的精灵,同样会让牛人,让人类,让巨人神魂颠倒。
那么牛头人的存在,就是牛种亚人的耻辱。
属于种族的所有野蛮和原始统统集成于一体,毫无美感可言,只是单纯的野兽般的存在。
为什么伟大的牛种亚人会有这样的血缘基因?
牛脸牛身,就连语言表达能力都退化到了极点。
就像畸形的智障儿。
是了,一定是诅咒。
一定是莫须有的诅咒才将这样悲哀的生命体赐给了牛种亚人。
直到解放日的到来,牛头人的战力成为了亚人阵营强大的支柱之一,才获得了同胞的正眼看待。
诅咒一说,终于成为了架空的过去。
现在的牛头人和奇蹄目亚人们和谐相处在加加汗这个庞大的王国里,成了王国精锐战士的代名词。
大个子是这个独特的畸形种族中的悲哀。
他的出生夺走了母亲的性命,可怖的长相让父亲发自身心的憎恨。
一个被亲生父亲憎恨的存在。
然而这并不是他在这里的原因。
这不是他成为自己祖国的玩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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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活着吗?”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进了自己的耳畔,这让大个子有些不适应。
他有些不敢确定这个声音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于是缓缓抬起头,前途的鼻孔外翻着一团息肉,龇牙咧嘴的表情尽量平复着,让自己的第一印象不要太吓人。
因为已经太久没有人和自己说话了。
一个矮小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
看起来很弱小,凌乱的短发,让人看不顺的死鱼眼...一副慵懒无所畏惧的样子。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人类。
依旧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人...人类?”嗓音沙哑着,有些大舌头,大个子开了口表达自己的疑惑。
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密密麻麻的亚人们依旧在四周喧闹着,其中有些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正是非的打量着。
神目中是熟悉的畏惧。
看来这里是竞技场下的囚牢里...没有错。
那么为什么会有人类?
“你看起来很不一样..看来他们很用心的在招待你。”人类注意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锁链,笑了笑,“为什么?”
“俺...”大个子闷闷的顿了顿,结巴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问这个干什么?你这个人类...想要干什么?知道答案的话...不就都一样了吗?
别烦俺了,离远点,让俺好好睡一觉。
人类似乎并不是很畏惧自己,他皱了皱眉,见自己没有解释的念头,便朝前迈了一步。
“吼!”一瞬间,瞳孔剧烈的收缩着,喉间发出刺耳的鸣哮声。
这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出于本能的想要制止他的靠近。
内心平复的情绪因为慌张变得暴躁起来,双眼所及的地面,一只细小的昆虫堪堪从人类的脚边爬过...
走起路来留神脚下啊,混蛋。
你差点踩到它了,可恶。
自己毫无预兆的咆哮声似乎打消了人类靠近的想法,但他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只不过眉宇间多了些疑惑。
半睁的死鱼眼向下瞟着,看到了那只逃过一死的虫子。
然后嘴角仰起了一抹弧度。
“出乎我的意料啊。”人类戏谑的笑了起来,他试探性的又向前靠了靠,然后昂起了头,从下向上那样望着自己,“我叫二杀,你怎么称呼?”
“俺没有名字,俺不想和你说话。”虽然这个一上来就介绍自己的人类的表现让大个子有些小小的欣慰,但这么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自己选择了敬而远之。
“和想象的完全不同啊,远远的看到你被锁成这样,还以为是个蛮横不讲理茹毛饮血的疯子呢,没想到意外的和蔼啊。”二杀好奇的打量着自己,那眼神中充斥着让自己很新鲜的情绪,没有畏惧,没有厌恶。
是了,一副贪婪的样子。
你应该算是说对了一半呢..
按理来说这个地方应该没有人再会这样来接触自己了。
是因为初来乍到吗?单纯的想要俺加入你的队伍?
会后悔的,你什么都不了解,人类。
所以俺是为了你好,这个世界没有俺的位置。
“如果是别的亚人推荐让你来找俺加入的话,那你最好放弃这个想法。”大个子哼哧了一下,鼻孔中冒着肉眼可见的水雾,估计是鼻水,只不过自己并没有注意到,“没有亚人来找俺组队,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说来也是...”二杀似乎被自己点到了问题的焦点,他皱了皱眉,一手习惯性的摸着鬓角,“你看起来很强啊,而且我的队友也推荐我来找你,这么强的存在竟然孤零零的被孤立着,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确实不合理。”
“队友?是人类吗?”惯性思维认为弱不禁风的人类不可能会有亚人接受,大个子仰着头咕啦啦笑了几声,身上的锁链发出“咔啦啦”的脆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会在这里,不过很可惜,没有亚人会和人类一起上竞技场的,有时间来巴结俺,不如去巴结几个巨人,否则你会一辈子留在这里啊,人类。”
“不会的,下一周我就要离开这里,我已经决定了。”二杀眯着眼睛,笑着向身后指了指,“我说的队友是他,那个半人马,当然,旁边那个长满络腮胡的大叔也是,我们已经有三个人了。”
大个子顺着二杀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其身后不远的角落位置。
一个身高两米有余的巨大半人马正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而其旁边,一名瞎了左眼的人类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这边。
那个半人马自己有印象,似乎是最近才进来这里的,不过那个络腮胡人类自己就完全没见过了,不可思议的是,人类身上特有的那股儒弱气息在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
“是吗,看起来很可靠呢。”大个子喃喃着,一对牛眼又回到了二杀身上,“那么祝你能够早日离开这里,现在,让俺好好睡一觉,消失吧。”
“别急啊,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哪里不对劲了,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吧?我相信没人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的,”二杀似乎不打算轻易放弃,他笑了笑,双目中明显的贪婪神色并没有收敛,“加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别看我这样,但其实蛮厉害的。”
“就算你们都会死吗?”大个子终于没了耐心,看着二杀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他闷着嗓音,开了口。
“啊?”
“如果俺加入的代价,就是你们都要死,你还会让俺加入吗?”
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二杀一副呆呆的样子,仔细在消化着大个子的问题,眉头紧皱了起来。
这个问题什么意思?
“俺讨厌战斗,更讨厌死亡,相比于外面,俺更喜欢这里,所以...”自顾自的说着话,脚边缓缓爬过一只不起眼的虫子,大个子尝试着动了动手,才想起来自己全身都被锁住了,于是只能出神的看着那只虫子,双目中一片祥和,“俺喜欢现在这样的自己,并没有想离开这里的想法,所以不好意思,俺不能加入你们。”
“所以说,我没有明白他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回到姜格尔和大条身边,二杀还在回味着大个子牛头人的问题。
我们都会死?这是什么鬼代价?
难道那个锁链是封印?一旦解开你就会爆炸?
别搞笑了。
“是吗,他不肯加入吗?”姜格尔看了看远处又垂着头变成雕塑一样的牛头人,皱了皱眉,“因为没有见过有队伍去邀请他,所以想尝试一下..”
“那你为什么推荐我们找那个牛头人?”大条看着姜格尔,他手腕的红肿消退了一下,“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吗?”
“并没人和我说起过关于他的事,只是个人感觉。”姜格尔看着远处的牛头人,伸手紧了紧头盔,“我感觉他很强,又恰好没有队伍,所以才推荐的。”
二杀内心一个大写的服字,不过更多的心思还在那个问题上。
不知道那所谓的强者间的第六感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姜格尔都能认可的话,那一定不是什么小角色吧?
那为什么会没有队伍呢?而且还被那样五花大绑....
“加加汗的战争机器,从小便被王国的战士们抚养长大,众望所归,成为了加加汗精锐的一员。”一个羸弱的声音突然响起,二杀三人的视线全聚集了过去。
就见靠着墙角,一个脏兮兮的瘦小亚人正结结巴巴的开着口。
“解放日后,奇蹄目亚人意识到了牛头人的强大,开始视其为王国的高级战力,但是牛头人过低的繁殖率使他们越来越稀少,因此任何一个牛头人都会被视为珍宝,只有在大难当头时才会出动,然而就算这样,数十年下来,加加汗的牛头人战士也只剩下百名不到。”羸弱的亚人吧唧着嘴,似乎没有牙齿,所以口齿不清,“虽然我进来这里已经有几年了,但我相信你们在来的路上,肯定没有看到其他的牛头人吧?”
似乎反应过来了亚人是在解释什么给自己听,二杀连忙竖起了耳朵,并且认真的回想了一下。
牛人...象人...
似乎真的没有见到牛头人。
在王宫里拜见炎蹄时,两边伫立的成堆的亚人中也没有牛头人的身影。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全被他杀了啊,那个大个子,战争机器。”邋遢的亚人缓缓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双目瞟了瞟远处的牛头人,慢悠悠的说出了震撼人心的事实,“说来也有三年了,那个怪物杀光自己的同胞后,被束缚在这个地下已经三年了...炎蹄王真是宅心仁厚,为何不直接给这个怪物死刑呢?”
二杀愣住了。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杀光了?
三年?
那个会因为自己差点踩死一只虫子而咆哮的牛头人会杀光自己的族人?
然后已经在这里关了三年?
“你在说什么啊?确定是真的?”二杀还不肯相信,他以为这个衰弱到气若游丝的亚人一定是在开玩笑,追着问。
“王国的战士们一开始押他进来时,很多亚人都急切的和他组队,认为堕落凡间的战争机器,同样值得依靠...然而..”亚人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里,他浑浊的双眼大睁着,呼吸急促起来,“和他上场比赛的队友,全部死在了竞技场上,不是被对手杀死的,而是他干的...”
亚人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指了指透明的天顶。
“从这里,可以看到上面发生的一切,他杀光了自己的队友,又杀死了对面队伍的三个人,才被加加汗的战士们控制住,然后关回了这里。”
“在这里的角斗士们都很气愤,气愤他的残酷无情,虽然这里的死亡受到了许可,但点到为止是潜规则,而且他竟然向自己的队友出手...当然引起了公愤...那时一支很有望成为冠军的队伍,是由五名来自坎帕尔山脉的巨人组成的,他们决定教训一下这个昔日的战争机器...往后发生的事...我至今都忘不了啊...”亚人的嘴巴哆嗦了起来,有些神经质的样子,“就像开启了杀戮的开关,浑身沐浴在漫天的血浆中,将那五个巨人全部撕的粉碎,全部..”
所以现在会被这样拴住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发展的话,如此罪大恶极的存在,难道不应该直接斩首示众吗?
别告诉我伟大的加加汗没有死刑啊。
“很多角斗士都在那一天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包括我...想当年,我还是...”
无视了亚人接下来的缅怀过去,二杀皱着眉头,看着空间正中,孤零零的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大个子牛头人。
浑身被锁链捆绕着无法动弹,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就像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一般。
为什么呢?
“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为了成就某些执念,斩杀同胞也不能成为阻碍,”二杀自言自语了一下,双目中闪烁着某些情绪,“果然这家伙,很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