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锦有点慌乱,她以为谁都不知道,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一些企盼和悸动,却不曾想到,一向心思细腻的邱天水会将这些蛛丝马迹串联起来,总结了一个她一直在逃避的答案,原来,她在意蒋溪涵。
只是如今她身入沈家,曾经呼喊的口号和旗帜也早已通通被她强行压制在见不得天日的世界,萧郎从此是路人,偶尔的偷偷念想一下,算是对自己最大的仁慈。
叹了口气,将在云裳坊的买的衣服一件一件细心折好,收在箱底,也将心里那点曾经的执念和美梦锁在不见阳光的木板下。
出嫁那天,母亲哭得一度不可抑制,关庆延纵使强忍却也滴下眼泪来,关云锦上前安慰着两位老人,示意他们不要感伤,离得近总是能经常见到的。
虽然她尽力在笑,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怕父母看了更觉难过,只得匆匆离去。
关云锦如同任何待嫁女儿那般,曾经幻想过自己的新婚之夜,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必定心如擂鼓,激动热切。
自从决定嫁给沈敬繁之后,关云锦对新婚之夜有的,更多是恐惧和担忧,她不知道前路漫漫,应该如何与一个不喜欢自己的讨厌的人相处一个屋檐之下,想得太多的时候,甚至动了逃跑的念头,但关云锦心如刀剑,双脚被钉住一般,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罢了。
那一夜原本该是琴瑟和鸣的鸳鸯梦,到头来却只有她自己一人坐在床上,听着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等着晚归的丈夫。
关云锦不觉难堪,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也好,不必面对沈敬繁。
她让丁香先去睡了,毕竟从家里跟过来的就这么一个贴心的人,看着关云锦这段日子的消瘦,丁香心里暗暗着急,私下也关切地问过,每次却都被关云锦挡回来,她总归是下人,主子不肯说也不好多问。
沈家体贴他们小夫妻,特地将沈宅里面花园旁边的小楼精心修缮一番,又着意精致装点修整,将整个小院子另辟了出来,单独留给关云锦和沈敬繁当做新房。
下人们的住处在小楼以外不远处,为了方便给主子们留出相对自由的空间,只是眼下这贴近人情的设计,在关云锦却显得无比可笑,她跟沈敬繁之间哪里需要什么私密空间?
只有他们两人也好,就算是吵架闹矛盾,也省得丢人现眼。
沈敬繁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的关云锦已经记不得了,因为太累所以关云锦自己卸妆换好衣服已经睡下,却被咚咚的砸门声吵醒。
关云锦当时胡乱的做着梦,骤然听到响声,吓得醒过来,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环顾四周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沈宅,她的新家。
顾不得哀怨,虽然他们的新房跟别的院子有一定得距离,算是独门独院,但是这么大半夜敲门下去总归是会吵到别人的,关云锦赶忙登上拖鞋就跑到楼下,打开门。
沈敬繁一身酒气,正要继续砸,门呼啦开了,一时没收好手势险些砸到关云锦的脸,关云锦忙的转身避了开来。
沈敬繁一个趔趄,伸手扶住门框,眼里盛满陌生的情绪,盯着关云锦一动不动。
“那个,少奶奶,我先回去了,少爷就拜托您照顾了。”送沈敬繁回来的仆人边点头边退了下去。
关云锦盯着沈敬繁没动弹。
沈敬繁的眼神烫人,关云锦扭开脸,不再与他对视。
“不知道怎么伺候自己的丈夫吗?你在家里的时候,母亲难道没有教导过你吗?”沈敬繁毫不客气地说。
关云锦一早就想过,他们绝对不可能和谐相处的,她知道沈敬繁不喜欢她,毕竟是为了要帮助自己家,活生生的拆散了他跟李若茗这一对鸳鸯,即使恨她也能理解。
沈敬繁的大少爷脾气也肯定对她不会很客气,虽然心里做好了准备,但身着红色喜袍的新郎此刻说出这般话,还是让关云锦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她原本想象的,是两人尽力维持和平相处的状态,就是最大的成功了,显然,沈敬繁并没有这个意思,她的计划被突然打乱。
想到他这般气急败坏也是因为心情不好,毕竟有愧与他,沈家又有恩于关家,关云锦忍了忍,转过身去:“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楼上新房留给你,我去别的地方。”
“站住!”
关云锦站住,转过脸来看着沈敬繁。
“谁要你留给我?你待过的地方以为我还会住吗?至于我去哪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说完摇摇晃晃地转身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带倒了一片桌椅板凳,叮叮当当的满屋子都是杂乱声,听得关云锦直皱眉。
压着嗓子说:“你去哪里我管不着,也不会去管,但是今天毕竟是你我结婚的日子,装一下也能说得过去吧?这么晚了,你就不要折腾了,将就一下不行吗?闹到老爷和太太那里,谁都不好看,你不在乎,我还在乎呢!”
沈敬繁打了个酒嗝,笑得一脸鄙夷,问:“你是担心我爹娘看到你没伺候好我,不得我的欢心,不给你们关家钱,不救你家了是吧?”
关云锦血一下子涌到脑门:“沈敬繁,看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嘛,也没人教你怎么好好说话是吗?”
“好还说话,跟谁?你也不看看,自己配吗?”沈敬繁说完身形一晃有些站立不稳,勉强扶住一把椅子才没摔倒,但椅子被他一拉,已经重心不稳,马上就歪倒。
关云锦站着没动,过了几秒钟,椅子果然支撑不住倒了,沈敬繁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应声倒地,因为醉酒没有什么行动能力,重重地摔了个背着地。
关云锦就等着他倒地的这个瞬间,像没看见一般,转身上了楼。
一边上台阶,她一边留心,怕沈敬繁再发什么酒疯,大吼大叫,或者摔伤了哪里,大声哀嚎,结果什么都没有,一直到她走进房间关上门,楼下的沈敬繁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毫无动静。
琢磨着沈敬繁身强力张的一个大男人,刚才那一下,顶多摔青个后背,不会有什么大毛病,关云锦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赶紧睡觉。
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关云锦心里却一阵一阵泛着悲凉,结婚第一天,她跟沈敬繁之间就是这种开始,那以后的日子呢?难道都是要重复今天的这种难堪吗?
关云锦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却也明白,再难,也要撑下去。
第二天一早,关云锦就起来了,昨夜睡得晚,她也没怎么睡好,闭上眼睛就东想西想,脑子累得要命,头的两侧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地雷一样,要炸开得疼。
坐起来,定睛一瞧,完全陌生的房间,再次提醒她,身份的转变,一阵寒意涌起,关云锦随便披了件外套,毕竟深秋,不能再似夏天般贪凉。
推开门走了出去,准备下楼去,刚走了一半,关云锦就吓了一大跳。
沈敬繁还穿着昨天的喜袍,整个人像是螃蟹一样,双手双脚挓挲着趴在地上,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嘴唇有点发紫。
关云锦走近看他,见沈敬繁果然时不时地发一下抖,看起来好像很冷。
关云锦才不在乎他会不会生病,只是想着,一会儿还要他陪着去给公婆敬茶,要是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受了风寒,可她却生龙活虎的,有点说不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沈敬繁又不是那种会帮自己遮掩的主,在这里混,一切还得靠自己。
关云锦眼睛四处扫了一圈,一楼是客厅书房还有他们单独的厨房和餐厅,卧室都在二楼,所以周围根本没有什么衣物,她也懒得再跑一趟上楼,遂脱下自己的外套,走了过去,将外套给沈敬繁盖在身上。
正要起身,一琢磨,他是趴在地上,寒意从地上而来,何况已经一夜了,要冻坏早就病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披一件她的薄外套也没什么用吧。
这么想着,关云锦留意到沈敬繁的脸已经被地面硌出印子了,怕一会儿出门被看出破绽来,关云锦决定拯救沈敬繁的脸。
于是她将外套毫不留情地抽走,小心翼翼地抬起沈敬繁的脸,一边嘟囔着比猪头还沉,一边将她的外套塞了进去,然后将沈敬繁的脸搁在上面,这下,起码拯救了他的脸,上面不会有明显地压痕。
关云锦满意地站起身,出门去喊丁香准备洗刷的东西。
跟丁香说完话,关云锦就抓紧时间回来,准备上楼换衣服,一进门就见沈敬繁坐在地上,手里抓着关云锦的衣服,好像在打量。
“醒了?”关云锦随口说了一句,算不上是问候的话,她不想跟他在这个早晨闹僵,毕竟一会儿要去敬茶。
沈敬繁见她进来,脸色一沉,手里拎着她的外套,‘啪’地扔在地上,口气不善:“什么破玩意,垫在我脸这?”
关云锦咬着嘴唇压下火气,走过去捡起来:“我给你垫在地上,还没嫌脏呢。”
沈敬繁冷哼:“可我嫌你的衣服脏,你的东西也配碰我的脸?”
关云锦火气噌地窜上来,也冷笑着回他:“你的脸又金贵到哪里去了?倒是皮糙肉厚,在地上就能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