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漆朱门,老远有看门小厮在门口看守门户。
“什么人?汝可知这是侍郎府第,尔等闲杂人等不得擅闯。”李静姝刚走到门口,门前的两个小厮已经飞奔上前,大声喊道。
“这位小哥,我是从黄大人老家来的,不知黄老爷可在府内?”李静姝有些紧张,紧紧地拉着肩上挎着的包裹,亲热地叫了声小哥。
“什么老家来的,我看是来打秋风的吧。我们大人早说了,老家早没人了。”小厮趾高气扬地瞥了李静姝一眼,轻蔑地神情一看便知。
“两位小哥,我真的是黄大人家的远亲,麻烦两位小哥帮我通传一声,说朔阳李山之女求见。”知道眼前二人看不起自己,李静姝笑着从袖子中掏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十两银子可是笔大钱,这些门子一年到头也赚不到这么多,静姝有些心疼,可也无法,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只有下血本,这些人才会为自己办事,这样她才能见到想见的人,也能办成父亲的嘱托。
“哦,还是个懂事的啊,行,看你是个姑娘家的份上,帮你通报一声吧,不过主子们见不见,那可两说了。”见到白花花的银子,两小厮已是笑迷了眼,当着静姝的面扔了扔手中白花花的银锭,彼此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转身走了进去,应该是去通报去了。李静姝也安心地在门口等待着。
荣安院,是黄老夫人的住处。
今儿个三月三,府中年轻一辈的都到乐游原去了,黄氏年纪大了,腿脚不甚便利,这些热闹也少去了,此刻黄氏正倚靠在正榻引枕上,听着底下心腹婆子的回报。
“门口看门的两个小子刚才来通报,说是朔阳李山之女求见,老夫人可是要见上一见?”婆子在黄家呆了十几年了,知道老太爷一家都是朔阳人,只是以前府上曾说过老家没人了,可摸着袖中的二两银子,大着胆子传了上来。
“什么?朔阳李山之女?”黄氏一听此语,腾地支起了身子。
“是,那人是这样说的。”婆子没料到主子竟然有如此反应,吓得立即跪了下去。
“她怎么来了?她来是做什么的?”黄氏喃喃自语了好几句,眯眼沉思了半刻,朝底下婆子挥挥手,“你叫那姑娘进来吧,小心着点,不要让别人看到。”
李静姝进门时,房间里只有一人,正中一张短榻上坐着一位穿酱红地八仙刺绣袍的老夫人,头上戴着一条酱色暗纹抹额,中间镶着拇指大一块和田玉,头发里已经显出银丝,但是精神十分矍铄。不用问,李静姝都知道这是自己的外祖母。
“姝儿见过……”李静姝赶紧跪下行礼。只是话还没说完,被老太太给打断了。
“你说你是李山的女儿?”
此言一出,再傻的人都知道面前的人不待见自己,更何况李静姝还不是个傻子。明显得很,黄氏不想认自己这个外孙女。
“是。”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静姝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黄氏撇了撇跪在地上的外孙女,青色的麻布衣物已经洗得发白,仔细看上去似乎还有几个补丁,头上也是无丝毫发饰,肤色黑黄,皮肤粗糙,还有身上的包裹,薄得很,大概也装了几件衣服吧,一看是西北那疙瘩出来的平民百姓。
“你是李山的女儿?可有何凭证?”
“有父亲书信在此,请老夫人过目。”早自己起身的李静姝从包裹中翻出父亲的书信,双手递了过去。
黄氏看着手中的薄薄的书信,拆都没拆放在了一旁。
“你父亲叫你来长安有何事?”
“爹爹想让母亲为孩儿选一桩婚事。”尽管李静姝不想说出来意,可是来时爹爹的嘱托却让她难以释怀。
“静姝,爹爹盼着你能在长安城找户好人家,这样可以不再受朔阳的风沙之苦了。”爹爹一生的心愿是自己能有个好归宿,为了自己的将来,万事不求人的爹爹第一次弯下了腰,给早已抛弃了自己的生母写了这封信。这封信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爹爹费了无数心血才写成的,是爹爹殷切地期盼和祝福,犹如沉甸甸的称坨压在婧儿心中,轻易不能辜负。
“你是来找你母亲的?”黄老夫人一听此语,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心头一松,原来是来找自己女儿的,那好,怕她要赖在自己家中,那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了。“那你先跟田嬷嬷去休息吧,我让人给你母亲送信,等过两日你能见到她了。”
“是,谢过黄老夫人。”黄氏不认自己这个外孙女,李静姝自然也不会舔着脸叫人一声外祖母。
黄氏不以为然,挥挥手让田嬷嬷带着李婧下去了。
田嬷嬷是刚才带自己进来的嬷嬷,只是此刻这田嬷嬷冷漠得很,丝毫没有刚带自己进来时的热情,只是冷冰冰地对李静姝说了一声,“这位李姑娘,小心跟着点,眼睛也不要乱飘,可不要走错了路径,到时可不好了。”
一看是黄氏特别交代了的,由此可见,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圣人之言,果是不假。
李静姝没有理会田嬷嬷的冷言冷语,加之她对黄府也没有多大兴致,小声的应了一声,紧紧地跟在了老婆子的后头。
田老婆子带自己走的路甚是偏僻,七绕八绕的,一路上李静姝都没见到几个人。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来到了一座柴房前。这自然不会是黄家的客房,一看是给下人住的,而且还是最低等的下人。
田老婆子也不是很乐意来这里,生怕这下人房弄脏了自己的鞋袜衣物,随便指了一间没上锁的房间,急匆匆地走了,一刻也不想多呆,临走时还不忘扔下一句话来。
“姑娘是咱们家的亲戚,在这房里好生呆着吧,只是可千万别学那起子没出息的,到处乱逛,惹得主子们生气也不好了。”
这是黄府最低等的房间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一张木板床,还有一套茶壶摆在窗口旁的桌子上,空荡得很,还比不上自己家的那几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