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余晓恩参股的金融公司新成立,并举办了一个隆重的酒会进行庆祝27。合伙人十二名,大多都是在D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像余晓恩这样的“新贵”,不过两个,占股也是最少的,勉强五个点的股份。
余晓恩本意想要更多的股份,可就连这点股都得靠朋友全力引荐,并且和几个大股东多次沟通之后才争取到。余晓恩知道,这是自己分量还不够的缘故,他接受目前的状况。
前几年做进出口贸易,余晓恩赢得商场第一桶金。贸易公司运营到现在他也算小有身家,但他不满足于单做贸易这块。受各类因素的影响,进出口贸易的利润已大不如前,而金融这块,余晓恩认为大有前途,可以作为终身事业去做。
这段时间,余晓恩的应酬多了很多,不是在和公司的股东们谈事,就是和银行、证券等金融界的人士吃饭,还专门报了某知名大学的EMBA总裁班,系统学习企业管理和金融知识,班上的同学都是企业老总或高层管理,余晓恩交际圈更上一层楼,视野得到了很大的开拓。
余晓恩忙起来后,最无聊的莫过于张佳妍。自从元宵节那晚她和余晓恩感情危机警报解除,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的老样子,二人一个月固定有那么几次相处,她有兴致了就去贸易公司看看,犯懒了就呆在家里邀上几个小姐妹打麻将。
说起来她也是贸易公司的元老,从注册到运营这么些年,一直挂着财务总监的职务。贸易公司成立之初,全公司就四个人,她、余晓恩、会计和一名资深业务员,她那会能吃苦,跟着请来的会计学了点出纳知识,做了两年出纳,同时管着行政、人事、内勤、采购等一系列杂务,还兼职跑业务,标准的大管家,后来公司发展起来了,她就慢慢退了出来,但一直管着财务部门的工作。按她的理论,抓住男人的钱就等于抓住了男人,放松了男人也不能放松了钱。
现在余晓恩做的事,她原也想掺和,但认清情况后,也没了那心思,去别人控股的公司做小伏低,她做不来,反正余晓恩只是最小的股东而已,投资的钱不多,没必要花心思去看管。
这天,张佳妍准时十二点半起床,洗漱吃了早午饭,又给几个小姐妹打电话约麻将。结果两个固定牌友有事来不了,张佳妍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打牌,于是取消今天的牌局,在家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去了贸易公司。
“张姐好。”公司前台小姑娘见到她,热情的打招呼。
“嗯,小李,这是朋友从香港带回的小熊曲奇饼,拿去分了。”张佳妍递给小李一袋零食,里面有两大盒小熊曲奇饼干。
“哇,张姐超nice的,谢谢!”前台小李双手接过袋子,笑得开怀。
“今天余总来了没?”张佳妍问。
“余总今天没来,他有一天的课。”小李放下饼干,认真回答道。
“嗯,知道了。”张佳妍笑笑,走向财务室。
财务的主管会计红姐打印了一份上个月的财务报表,交给张佳妍:“总监,这是上个月的财务报表,余总已经看过了,你过过目。”
张佳妍嗯了一声,接过报表,放在办公桌上。
红姐简单汇报了财务状况,就出去做事了。张佳妍坐在真皮转椅里,心不在焉的翻看着财务报表,她的办公室不大,是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只做了简单的装潢,摆了一棵发财树。看完报表,张佳妍起身,去了余晓恩的办公室。
习惯了现代简单明快的装修,每次进余晓恩的办公室,她都觉得有些压抑。最初的设计稿是纯古典风的,她不喜欢,和余晓恩说过几次后,改成了现在中西合璧的范儿,虽然民国风稍不注意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但好歹有了自己喜欢的水晶吊灯和欧式沙发、茶具,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张佳妍独自坐在欧式沙发里,刷了一会手机微信,叫前台小李进来,磨泡了一杯咖啡,喝了不到半杯,腻了。
百无聊赖的她在办公室踱了两圈,终于决定去找余晓恩。
余晓恩这次课程的上课地点在D市最繁华商圈的华景大厦,张佳妍问小李要得地址后,驱车而至。
下午四点,余晓恩正在认真听讲,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一看:张佳妍。脸色有点不好,果断摁了挂断。他曾经交代过,上课时间不能打扰他。
挂断没一分钟,信息来了:晓恩,我在教室门外等你下课,一起吃晚饭,爱你。
余晓恩迅速回了一个字:嗯。
这边张佳妍定下心了,当然她是不可能乖乖坐在门外等的,收到余晓恩的信息,她就下楼去星巴克要了一杯卡布奇诺,点了两个香草口味的马卡龙,低头刷着手机,愉快的打发掉时间。
余晓恩的课五点结束,他一出门就看到在等候的张佳妍。张佳妍见他出来,立马快步迎了过去。
“晓恩,下课啦。”
“嗯。”余晓恩弯了弯嘴角。
“那我们去吃饭吧?”张佳妍殷切的看着他。
“小余,这是你女朋友?真漂亮,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和余晓恩一起出来的段总说道,他从事传统纸品制造业。
“你好,我是余晓恩的女朋友张佳妍,见到你很高兴。”张佳妍主动朝段总伸出纤手。
段总赶紧握住,点头:“小张,你好。鄙人姓段,是小余的同班同学。”
“那以后段总要多关照晓恩啊。”
“自然自然。”段总满嘴应承下来。
班上其他几个和余晓恩交好的同学见状也一一过来和张佳妍打了招呼,闲聊几句后,余晓恩开口:“听说附近新开的一家日本料理不错,今晚我做东,各位同学赏个脸,一起吃个便饭吧。”
“好,我今天刚好没事,就蹭你小余一顿饭。”段总第一个回应。
其他几个除了事先有约的,也基本留了下来,一行共九个人,由余晓恩带路,纷纷驱车至日本料理店。
这家日本料理以铁板烧为主打,海鲜类的食物口味不错。余晓恩订了一个中包,店里给配了一个师傅和两名女侍者。
这一顿吃得主宾俱欢,席间最活跃的自然数张佳妍,她惯会应付这样的场合,酒量又好,四五巡敬下来,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
段总见此,悄悄跟余晓恩说:“你女朋友不错,问问她,有没有好姐妹,给我介绍一个。”
余晓恩喝了快一斤的清酒,这会儿酒劲有些向上反,他胃里不舒服,嘴巴上就变了味:“段总,小张一直在家呆着操持家务,平时出门不多,哪里有空认识小姐妹。”
段总意味深长的看了余晓恩一眼,笑笑,没再说话。
余晓恩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大对,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但也没心思往这个话题走,见段总不再继续,倒满杯中酒,敬了敬段总:“段总,敬你,您是制造业的老大哥,是我学习的榜样,感谢这阵子你对老弟的照顾,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余晓恩仰头一口干完酒,亮了亮杯底。段总见状,也没拿乔,干了一杯。女人的话题就此揭过。
晚餐持续了两个小时,基本个个都喝高了,余晓恩结了账,叫了代驾,把同学一个个送上车,最后才和张佳妍回了住处。
张佳妍已经很久没喝这么多的酒,也很久没这么高兴了。这几年,余晓恩基本不带她出席这样的小聚会,只带她去大型的、正儿八经的酒会,每次她都是履行完花瓶的职责,回家卸装,洗洗睡。那样的场面刚去几次是新鲜,多了就会厌烦,每个人都逼格特高,聊的话题也就那么几个,能让人倒尽胃口。她不愿意承认,是因为她的浅薄让她无法融入那个圈子。
余晓恩扶着张佳妍草草的洗了洗,用浴巾把她裹了抱到床上睡觉,然后自己进卫生间洗漱。
日本清酒度数不高,但酒劲儿足,很容易把人喝晕了。余晓恩迷迷糊糊的冲洗完,围着浴巾朝卧室走去。
床上,张佳妍发出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余晓恩靠在她边上睡下,他以为能很快入睡,但躺下后脑子却异常清醒起来,那些关于张佳妍的记忆浮上心头。
张佳妍初中刚毕业就独自一个人跑到D市打工,比他还早来三年。她的第一份工作是路边小餐厅服务员,刚做的时候老板对她很好,因为她长得漂亮,店里生意变得很好。但张佳妍是个火爆脾气,被几个顾客骚扰后,大闹一场,果断辞工,跑去一家服装厂做车间女工。之后又陆陆续续换了几个工作,他认识她那一年,她已经二十二岁了。
记得贸易公司刚起步那一年,虽然有着熟人的门路,但单子还得自己谈。余晓恩和张佳妍那会年纪轻轻的,能吃苦,也拼命,起早贪黑的跑业务、谈单子,赶着场子请人吃饭,陪人喝酒,其中的辛酸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记得,有一次谈一个大单子,对方能拍板的是一个老色鬼,饭桌上调戏不够,到了KTV就对张佳妍动起了手脚。这样的人不能得罪,但也不能让他乱来不是,老色鬼见张佳妍不肯就范,生气了,开了一瓶高度五粮液,直接说:不陪老子玩,就一口闷掉这瓶酒,不然合同老子不签。这基本就是要人命的无理要求,可是张佳妍喝了。
喝完,张佳妍直接进了医院,老色鬼怕了,签了合同说声晦气,再也没合作过。
余晓恩当晚正应酬着另一波客户,得知张佳妍进了医院,立马撇下人,跑到医院。
张佳妍躺在病床上,脸煞白煞白的,看到余晓恩来,怪他:不是说陪客户吃饭的,怎么跑来了,我没事,就是喝多了几口。
那一刻,余晓恩的心里五味杂陈,他发誓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一定要对张佳妍好。
熬出点样子后,他开始无度的纵容她。她要去旅游,他分分钟安排好行程;她要买奢侈品,他刷卡;她不想工作,他让她挂个闲职;她没日没夜的搓麻将,他不干涉……
唯一有一点,他没有答应什么时候娶她。
在商场上混了几年,余晓恩有了从内到外的变化,很多时候,他觉得亏待了张佳妍。可是看到她止步不前,混沌度日,他又是恨铁不成钢的。他不期待她成为女强人,但也不愿意她成为圈子里的交际明星,虽然她有那个天分,他只希望她能做个贤良的妻子,照顾好他的家人,照顾好家,希望她知书达理,希望她沉稳大方,希望她勤奋好学,希望她能得体应对各类场面……
余晓恩辗转难眠,他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