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第一天的流水席热闹非凡,两个主角不在现场,反倒让乡亲们放得更开,有猜拳的,唱歌谣的,聊家常的,三五成群,十分开怀,又有穿梭于席间的妇人,麻利的收拾着散了的席面,打扫着卫生。
余晓燕早早送余母回房休息,自己一人撑着场子不敢懈怠,眼看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坐在一个角落喘会气。
“小余。”胡山林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啊?”胡山林是县政协副主席,比余晓燕大十三岁,为人很踏实稳重,在工作上和余晓燕有过几次粗浅的接触。余晓燕本没想过请他,但她在单位发喜帖那天,刚好胡山林撞进来,说了两句就讨了一张喜帖。拂开挡住眼睛的一缕额发,余晓燕有些疑惑的问道,在农村来说,晚上九点多确实不算早了。
“我看你刚才一直忙,不好意思打扰。是这样,听说你想调到市里去?”胡山林找了张矮凳,坐在了余晓燕身旁。
“谁说的呀?”
“就听几个朋友随口说了说,我也随口问问。”
“还没定呢,我挺喜欢咱们县的,在基层干了这么几年,领导对我很关心,同事们对我也很好,都有感情了。”余晓燕是真喜欢她这份踏实的工作。
“哦,要真去市里,咱们县可就少了一朵金花了。”胡山林开玩笑。
“主席,您可别夸我,我这人容易骄傲。岗位调动不是还得考试吗,现在我手里工作不少,书都没时间看。对了,您开车来的吧?司机在哪儿?村镇没路灯,路不好走,可别耽误了。”
“没事,我开了车来,这路也还能走。”
“要不,我还是找个人送您回县里吧,也是我招待不周,竟忘了安排。”余晓燕是真的很歉意,这黑灯瞎火的,村里的路又没修好,不熟悉路况的人容易出事。
胡山林应了下来,他是第一次来普莲村,和一个同事过来的,这不,那人都走了,他没走,人生地不熟,抹黑回县里还真是挑战。
余晓燕办事效率很高,一支烟不到的功夫就找了个壮实的年轻人来,给胡山林开车。胡山林没拒绝,上了他的现代SUV,和余晓燕道别几声,回了县里。
山里的深夜黑得跟墨汁似的,叶家祠堂里挑了几盏一百瓦的白炽灯,照亮了黑暗中的一方小天地。
萧蘅逼着自己入睡,可是良久,还是睡意全无。
“怎么了?”余晓恩也一直清醒着。
“晓恩,我睡不着。”萧蘅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嘘,嘘,不许叹气。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余晓恩捂住萧蘅的嘴,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额头上。
“对不起,是我乱想,可是又控制不住。”
“呵呵,你这是吃醋,吃陈年的老大一缸子醋。”余晓恩轻笑出声。
“我是吃醋了,那么多年都不是我陪在你身边。”
“我喜欢你吃醋,但是不许你乱吃醋。凡事过犹不及,少吃点,醋能养身美颜,多了就一身酸气不好闻了。”
“你嫌我酸啊?”
“不不,你现在刚刚好。”
“就会哄人,哼。”萧蘅闷声说道。
“乖蘅蘅,明年我都虚岁三十了,只能爱你半辈子,就这么点时间了,不能再少了。所以,你要相信我,你是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唯一的老婆,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余晓恩饱含深情的亲吻萧蘅的额头,“不许再乱想了,听到没?”
“嗯。”萧蘅重新闭上了眼睛。
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让普莲村在年前着实热闹了一番,大家纷纷赞余母有福气,儿子争气,儿媳妇孝顺,可称得上五好家庭。
余母心愿得了,本就高兴,被人一通捧后,更是喜不自禁,每日里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在她眼里,萧蘅便更显得如珠如玉,就差一个孙子来锦上添花了。
儿子和儿媳妇十一月就拿了证,到现在一月份了,有些事必须得提上日程。私下里,余母就问儿子,什么时候她能抱上孙子,余晓恩也不找借口,直接交了底,说等一两年他和萧蘅稳定后再要孩子。余母不满意,觉得战线拉得太长,于是偷偷的又问了儿媳妇,萧蘅的回答自然和余晓恩一样。
这下轮到余母长吁短叹了,毕竟儿子明年虚岁就三十,儿媳妇也二十九了,再晚几年,生孩子多困难,而且自己老了带孩子不方便。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儿子和儿媳妇态度明确,余母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余晓燕身上,于是找机会和女儿聊了聊余家香火传承的大事,余晓燕回答得更光棍:妈,老哥已经成家立业,生孩子的事那就是他家的事了,这谁能管啊,您还是先管管我这个没出嫁的闺女吧。
余母气个倒仰,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女儿说的也对,晓燕都虚岁二十七,年岁再大些,要找好的就难了。于是,去了余晓恩一桩心事,余晓燕的个人问题凸显出来,余母暂时收了要孙子的心,开始捉摸着怎么把女儿的事解决了。
余晓恩见母亲转移了战火,给自家妹子点了N个赞。
自那晚夫妻二人说透一些事情后,他和萧蘅感情变得更好起来,萧蘅甚至主动说了萧远的事。对于萧远的存在,余晓恩一点都不膈应,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并不爱萧蘅,而他也从未得到过萧蘅的爱。他倒是有些感谢那个他,照顾了萧蘅四年,再把她完整的交到自己手上。试想当年,萧蘅遇到的不是萧远,而是另外的人,还真有可能早就嫁人生子了。余晓恩默默的拍了拍心口,暗道:幸好,幸好。
这件事当然值得庆幸,但张佳妍的突然袭击,却也让他心情变得有些不愉快。
余晓恩了解张佳妍,她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如果她联系他,那么必定有事。会是什么事呢?余晓恩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虽然删了联系方式,余晓恩还是很熟练的拨出了张佳妍的手机号码。
“晓恩!”张佳妍惊喜的叫道。
“佳妍,是我。”和张佳妍相反,余晓恩的语气是淡漠的。
“这么久没联系,有没有想我啊?”
“佳妍,我们已经分手了。”
“可是人家想你了嘛。晓恩,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你的钱我都没动,公司也运营得很好,你回来吧。”张佳妍撒娇。
“佳妍,那些都是你的钱,和我没关系了。另外,我已经结婚了。”余晓恩走在田埂上,眺望着自己承包下来的两千亩山地,神色平和。
“你结婚了?!那天那女的是你老婆?!”张佳妍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是的,去年11月就领结婚证了。佳妍,你也找个伴吧。”
“呵呵,呵呵……”张佳妍笑了两声,“余晓恩,你是要我恭喜你吗?跟我分手不到两个月你就结婚了?”
“是的。”
“呵呵。”张佳妍冷笑,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愚蠢。
在获得余晓恩的金钱后,张佳妍开心了半个月,也只半个月而已。没有余晓恩,一切都变了,打麻将变得索然无味,做美容变得毫无动力,去旅游变得枯燥乏味,连吃饭睡觉都变得麻木不仁……她银行账号里有几千万,可她的心空的一无所有。
没钱了什么事都做不了,张佳妍相信余晓恩是很清楚这一点的。七年厌倦了是吧,想玩一下是吧,她让他飞,她等着他后悔,等着他认错,等着他回头。可是,她等到的是什么,余晓恩已经结婚了?呵呵,不过才几个月,她认为他能忍的最长期限,也是她自己能忍的最大期限,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已经彻底不属于他了。
“佳妍,以后不要再打我的电话,我不想让我老婆误会。”
“晓恩,你觉得我会无理取闹?”
“不,我只是不想被老婆误会。”余晓恩点了一根烟。
“呵呵,晓恩,如果不是她,现在结婚的是我们两个。”
“没有如果的。佳妍,你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我并不欠你。”
“余晓恩,想不到你当了几年老板,也染上了自己最厌恶的毛病,养小三,还让小三转正!”
“不要胡说!我跟你分了才追她的。佳妍,我的忍耐是有限了,如果你给我电话没有什么事要说,那么就这样,我要挂了。”余晓恩把吸了不到一半的烟一脚踩灭,用力碾了几下。
“余晓恩!你居然放下七年的女朋友不管不顾,跟一个贱人结婚!我诅咒那个贱人,抢别人老公,不得……”
余晓恩挂了电话,张佳妍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哈哈……”张佳妍盯着被挂掉的电话,神经质般的笑起来,她的眼里有愤怒、有怨恨,还有无尽的悲伤,“余晓恩,你敢挂我电话,你有什么资格挂我电话,你个穷光蛋,你什么都没了,凭什么挂我电话,呜呜,呜呜呜……”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自己守了七年的男人,居然一夕之间就成了别人的丈夫,曾经的承诺,曾经的奋斗,曾经的苦难,放佛成了一个个笑话。她哭的那样伤心、委屈,整个人在皮沙发上蜷成了一团。
哭着哭着,张佳妍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已经全黑了。些许的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落在她的身上,显得神秘而阴沉。
“呵呵,一个穷光蛋而已,张佳妍,你也太小看自己了。”张佳妍猛然抬头,嘴唇抿成一条缝,神情倔强。她跳下沙发,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往卫生间奔去。
镜子里的女人眼睛红肿,眼袋又大又深,鼻翼两边的法令纹现了出来,带着苦涩,脸色带黄,原本迷人的波浪卷被揉得跟抹布似的。张佳妍拍了拍镜子,转身拧开了喷头,温热的水倾泻下来,她舒服的呻吟了一声,迅速脱掉衣服,痛快的洗了一个澡。
“张佳妍,振作起来!不过就是个男人,你见识的还少吗?你会缺男人吗?”张佳妍洗好澡,吹干头发,在衣帽间选了半天,终于挑了件露背的黑色针织连衣裙,她坐在梳妆台前,精心的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完美的眼线下,一双凤眼闪着灼人的亮光,她对镜子里的美人抛了一个飞吻,“这么多年了,看看你的魅力是否有所减弱。”说完,她起身,拎上一个香奈儿的链条包,翩然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