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巧了,可叹有缘终相聚,无缘对面不相识。
笑道:“苏阳离?”
饮一口茶,挑眉道:“所谓传言,或许夸大也未可知。”
“公子这话便狭隘了,我猜想,苏阳离定是才学谋略无双的。不过到底如何,还要会会方知。”
见她这般说,我也有些好奇:“为何?”
我说的为何,自然是为何公主认定我才学谋略无双。
“若非是苏阳离之功,我想青州帝君,是无法拿下大瑶的。公子方才一曲国殇,说尽了征战杀伐之下,将士抵御外敌,为国捐躯之英烈、沧海一粟之渺小。”
“攻地掠城,说来浅薄,实际做时,便是推进一寸城池,都需消耗不少人命财力。”
“青州帝君攻下大瑶,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各国,连青州对大瑶早已有所部署也事先毫不知情。”
“若说这当中,没有苏阳离的功劳,我是不信的。”
我自觉有些神通,可伐下大瑶这事,与我却是没半点关系。不过我亦无须同她解释,大瑶一战,全靠帝君多年苦心布局。
茶汤滚沸,用棉巾握住烧烫的精铁壶柄,一手卷起袖子,为我二人斟茶。
潥阳公主轻尝一口,赞道:“与新鲜明前,味道十分相近了,历时一年,未淡未涩,确是难得!”
“公主若是喜欢,走时,我叫人带些给公主。”
潥阳公主道:“虽是夺爱,可我父君最喜喝茶。我这般借花献佛,公子可还愿意割爱?”
替她斟茶,打开折扇道:“好茶给好茶之人,便不算辜负。再者,我既然开口赠出,又哪有收回的道理?”
召来武卫道:“为客人装二两明前龙井。”略想了想,吩咐道:“去小厨房看看,若还有青团子,一并包了。”
转头对公主道:“我见公主颇喜这道青团子,故自作了主意,与公主分甘同味。”
潥阳公主轻笑出声,揶揄道:“郡王爷果真是个叫女儿家喜欢的。”转头瞧见桌上斜卧一本《治国论道》,拿起翻页,一时看入了神。
及我续茶时,方回了神:“郡王爷,这书不错,可否借我一观?三天后,潥阳必双手奉还。”
我道:“自然可以。公主只记得还就是。”
潥阳公主起身,瞧了瞧日头:“如今时辰不早,也在郡王爷处叨扰许久,该是回去了。”
起身送迎,武卫拿来食盒并一盏碧瓷茶罐。我瞧了瞧门口,不见潥阳公主侍婢,问道:
“公主身边服侍的下人呢?”
潥阳公主从桌边拿起长剑,佩于腰上,解释道:“我与家仆失散,被郡王爷琴音吸引至此。不过不妨事,我认得来时的路,一个人回得去。”
“好,”从武卫手中接过食盒茶罐,再交到潥阳公主手上,惜别道:“公主慢行,三日后见。”
潥阳公主点头,眉眼清澈,笑容和煦:“好,郡王爷,三日后潥阳再来还书。”
……?潥阳走后,东厢出来一人。双手环抱,行步散漫,走至树下,坐到潥阳公主方才的位置,笑吟吟道:“阿苏,你觉得这公主如何?”
“你以为,如何?”替他斟茶,不紧不慢的问道。
来人,正是玄一。
玄一沉吟道:“你以为,若是帝君娶了这位公主当如何?”
握着茶盏的手一滞,抬头看他。玄一眉眼含笑,一字一字道:“东州帝君膝下无子,只有三位公主。而最得宠的,便是这位不输男儿郎的潥阳。”
见我不说话,玄一眉心间闪过一丝不忍,定了定神接着道:“你要比帝君,先开口。”
比帝君先开口?
我抬头望着他,玄一心思深,看事情也未必比我浅薄。他如今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玄一拂了拂衣袖,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望着我:“你该省得,谁娶了潥阳,谁就约莫是不费一兵一卒,白得东州。”
“你猜,帝君会怎么想?”
“他去了西州,你可知道?”
玄一将我的神色收入眼底,睫翼微闪,了然道:“你不知道。”
“那你猜,他去西州,是做什么?”
玄一起身,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翻飞,他默了好半天,只轻声道:“阿苏,有些话需由你说。”
玄一走后,我不知在树下坐了多久。月上枝头如浅湾,繁星满空。
郡王房屋的烛火未亮,我问道:“老张,郡王未回?”
伺候在我身旁,站了一整日的武卫老张低了地腰身,答道:“回主子,郡王爷还没回来。不过老李和小弦跟着郡王,您放心。”
点头叹息:“他闷了好几日,指不定这一出去,被柒州的花花世界迷住了。”
炉子里的炭火微弱,武卫重新加了炭。待茶炉煮沸,武卫斟茶时,我道:“你也坐下喝杯茶。”
武卫才坐下,一阵风来,他又站起了身:“主子,属下去拿件披风。”
伸手拦住武卫,笑道:“只坐一会儿,我便回去了。”
拿起茶杯,看着清亮的茶汤,放在鼻尖下细细嗅着,明前龙井的味道确实很好。
武卫只得坐下,低头道:“还好玄一将军来了,否则属下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这明前龙井茶。”
我一遍遍把着茶盏外沿在手中翻转,突然抬头看着武卫,道:“老张,你说玄一的意思,是不是帝君的意思?”
武卫摸了摸脖子,一脸歉疚道:“主子,属下不如内玺统领,有本事为主子分析这些……”
许是我太过严肃,一时吓着他了。便放柔了身段,笑道:“无需妄自菲薄,你只管说就是。”
武卫见我坚持,便道:“属下不知道,不过……”武卫瞧了瞧我,道:“不过玄一将军,应该不是要害主子。”
“属下……属下当初在那处,陪主子共度时艰,属下也知道主子牵挂帝君。”
见他面色扭捏,迟迟不言,催道:“只管接着往下说。”
武卫似是牟足了力气,才道:“帝君是个男人,还是两国的君主,未来还有可能是天下的君主。”
“帝宫里,多的是妃嫔。也……主子,也不怕多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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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一和武卫,都误以为我担心的是这个,其实并不然。
我笑道:“你说的这些,早在青州时,我已看开了。只是经历了郡王一事……又或者是身上有了母性的缘故,做事总优柔寡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