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仪冷笑一声,“再世时不知道珍惜,如今人都走了,却是做给谁看。.⒉3TT.”
静云接过话头说道,叹了一口气道,“哎,二少奶奶家里本来是来人闹的,后来看见二少爷这样做,倒不好说什么了。”她又替姜令仪舀了一勺粥,“少奶奶可知道觉悟大师替人度的规矩是什么?”
姜令仪并不曾听说过,不过想来以觉悟大师的名头想要替人度绝非易事。
静云说道,“就是以膝盖代脚,一步一叩,一步一步爬上寺庙,直到见到大师本人时才行。”
姜令仪听了一惊,白莲寺建立在半山腰,那台阶又多又陡,便是空手爬上去,也会汗流浃背,她还记得那一次他们一起上山求签,徐叔文爬了几步便赖在了台阶上,嚷着太累不肯再动,如今的徐叔文能够跪上山,想来也是悔之至极吧。
不知为何,姜令仪脑海里闪现的并不是徐叔文的身形,而是徐伯卿的影子,一步一叩,沿着台阶慢慢的爬行,腿上的布料已经被磨破,露出血肉模糊的膝盖,额头上也有一片红肿。
这一刻,姜令仪仿佛知道了为何这一世她拼劲全力也无法摆脱徐伯卿了,他们的缘分似乎在上一世已经被牢牢的锁在了一起。
那么徐叔文呢,此刻的徐叔文是不是也和当初的徐伯卿一样,十分后悔。
此刻的徐叔文是不是也和郑绣清把下一世也绑在了一起。
姜令仪不得而知。
她待在江园养伤,这样养了几日,只听的外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唢呐声,吹的是凄凄惨惨的。
姜令仪扶着床站起。
静云看见了忙过来阻止,“少奶奶,快躺着去。”
姜令仪直着耳朵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是不是绣清姐姐出殡。”
静云点了点头。
姜令仪拿起来一件披风随意披上,就要往外走。
静云忙道,“少奶奶,不可,你上一次落了红,若不注意,怕要滑胎。”
姜令仪只是看了静云一眼,“我的性子别人不知晓,难道你还不知晓吗?绣清一直待我极好,我怎么也要送她最后一程。”
静云不再说话,只是唤了书儿棋儿与自己一起陪着姜令仪。
郑绣清没有子嗣,没有孝子,徐叔文跟在旁边扶棺。一脸憔悴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痛失爱妻的样子,可是姜令仪记得郑绣清在世时最后一刻,他站在正厅门前,她厢房床边,然而他看也没看她一眼。
郑家只来了几个平辈的,因为怕白人送黑人经不住打击,所以郑家没让郑老夫人过来。
姜令仪站在那里,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就像郑绣清出嫁那一日一样。
姜令仪还要往前走。
静云在一旁说道,“少奶奶,有孕之身不能接近棺材,容易犯冲,您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姜令仪只得站在那里,看着棺材远去。
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仿佛看到了十三四岁的跋扈少女,“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拦我的去路。”
仿佛看到那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笑吟吟的走过来,“希望妹妹和徐大公子百年好合。”
一场洪灾,让她痛失母亲,从此之后,她退却了一身的跋扈,长成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少女,然而这样温和的性子也无法护得她一世平安。
姜令仪轻轻的说道,“一路走好。”
绣清,一路走好,愿你来生随心所欲,再无苦楚。
这一夜姜令仪睡得并不安稳,她翻来覆去的只觉得整个人都十分难受。
这时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姜令仪推了推徐伯卿,“你听,外面怎么了。”
徐伯卿醒来,这时书儿在外面焦急的说道,“大少爷,福园走水了。”
徐伯卿一个翻身,连外衣也顾不得穿。他一边喊了人去救火。
姜令仪披好了衣服,扶着书儿的手来到福园时,只见火光四射,福园的丫头和婆子全畏畏缩缩的挤在空地上。里面已经进不去了。
大火弥漫了整个院子,浓烟四处飞散。
旁边的小厮一桶一桶的浇水。
姜令仪问道,“还有谁没出来。”她的声音充满了忐忑。
徐伯卿沉声答道,“叔文把自己反锁在东厢房。丫头婆子拍不开门,火势越来越大,她们只能独自出来。”
火终于被扑灭。整个院子里依旧浓烟滚滚,谁也进不去。
天亮时,姜令仪和徐伯卿牵着手走了进去,才看到东厢房里那个被烧成焦炭的尸体,那尸体漆黑似炭,连样貌也看不清楚,手里握着一柄匕,倒在了墙边。
墙面上用匕刻了一诗。
依稀可以从残存的字迹上辨别是一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
诗句并没有刻完。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姜令仪哈哈大笑,她指着墙面上的字迹,问道,“只是当时已惘然。有意思吗?活着的时候不去珍惜,死了就知道殉情,这样有意思吗?”她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她难过到了极点。
看着徐叔文和郑绣清,就像是看到了前一世的自己和徐伯卿一样。
不一样的故事,却是一样的命运。
她变成了她。
他变成了他。
姜令仪看着那团黑炭一般的尸体,前一世他便是这样死去的。
可是她一点也不感动。
她转过头来一巴掌打在了徐伯卿的脸上,“有意思吗?”
徐伯卿把她揽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都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