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见多久了?”
“左右四个多小时了,问过了街坊,找遍了附近的几条街,都说没见过他,”蔡君和道。
“我知道了,院长怎么说?”吴君佐问道。
“院长爷爷说等你回来。”
吴君佐敲了敲门,暂时按压下焦迫,在门外等待了起来。
门内昂扬的声音顿了顿,柔声笑道:“好啦,今天就先读到这里,明天再继续。”
“爷爷,爷爷,白雪公主会回来吗?”
“爷爷,爷爷,魔镜真的什么都知道的吗?那它知不知道我爸爸妈妈在哪里?”
“哈哈,白雪公主当然会回来的,宫殿本来就是公主住的地方,就像爷爷永远都会抱着你呀;魔镜确实什么都知道,而且魔镜知道的爷爷也都知道,等你长大了,爷爷就告诉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好不好?”
“快休息吧,等会儿君佐哥哥回来看见你们还不睡觉,会生气的哦!”
“我不要让君佐哥哥生气!这就睡了,爷爷晚安。”
“君佐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想他啦!”
“我也想君佐哥哥了!”
“哈哈,快睡吧,等你们这些小调皮醒过来,就能吃到君佐哥哥做的早餐啦!”
“爷爷晚安。”
“a~”
吴君佐隔着薄门听着,嘴角不由得划出了一个幸福的弧度。
这些熟悉的声音里缺失了一个,让吴君佐才刚刚扬起的嘴角重又跌坠了起来。
孟君义!你到哪里去了?
木门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一个须发皆白,身型板正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
见到门外候着的吴君佐,他举起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他们都睡下啦。”
吴君佐点点头,往后面走了走。
吴青山老院长轻轻带上了门,也追了过来。
“院长,君义他人呢?有说到哪里去吗?”吴君佐问道。
“什么都没说,天一擦黑人就不见了,七点之前回来的院规他肯定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的!”吴青山脸上也多了几分担忧焦灼。
他没有家人,也没有后人,这些孤儿院的孩子尽是他最亲最爱的后代。
吴君佐沉思了片刻,问道:“最后见到君义的人是谁?”
旁边的蔡君和举起手来,“君佐哥,应该就是我了,回想一下我五点半那会儿见过他的。”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跟君和去找,院长,天太寒,您先回屋歇着吧。”
“苦了你了,”吴青山锤了锤腰,“我就不去拖累你们行动了,早些回来,找到记得过来给我说。”
吴君佐搀住他,“院长,腰又痛了么?我送您回去。”
哪成想吴青山一把推开了他,“你呀,老是这样,什么事儿重要还需要我再提醒吗?快些去吧。”
吴君佐苦笑了一下,“成,我这就去了。”
拉过蔡君和,吴君佐直往外走。
待得到了吴青山见不到的拐角了,吴君佐又折了回来,将蔡君和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君佐哥,你这是?”蔡君和一脸的不解。
让蔡君和坐到了床上,吴君佐吸了一口气道:“君和,你确定下午那会儿见过君义?”
“我当然确定啊,不是五点多就是四点多,他还拉着我要我考校学问来着!”蔡君和道。
“好,现在你闭上眼睛!”吴君佐道。
“...好吧,”蔡君和收敛起了不解和急切,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吴君佐双眼睁大,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盯死了蔡君和。
过了几秒,他就觉出了眼中的几分涩然,而就在此刻,他心脏处顿时开始抽痛了起来,一冷一热两条虚线出他心腹间,落在他的眼中。
吴君佐的眼睛变做了三色,蔡君和的身遭也同齐轩一样,过去现在未来三圈影像纷纷涌现。
捕捉到了自己需要的场景,那是昏沉的下午,孟君义笑嘻嘻的正跟蔡君和谈论着什么。
十四岁的青春面庞上,满满是飞扬的年少意气。
吴君佐撩起了右臂袖口,将那鸡型血影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同时他左手前探,食指跟拇指捻住了画面中的孟君义,往外一提。
灰蒙蒙的孟君义顿时就被提取出了画面,但蔡君和体外的影像中,孟君义仍然存在,他就像是被复制了一样,粘贴在了吴君佐的指尖上。
吴君佐看向了指尖薄薄的孟君义,专注又入神。
但见一道血线飞逝,从吴君佐的眉间遁向了孟君义的影像之中。
嗡!
似有蚊蝇鸣躁,空气流水样波动起来,荡漾开的空气涟漪中,三圈影像出现在了孟君义的周围。
那道血线自外而内,从灰圈里穿过,穿透的正是一幅跟蔡君和一样的,两人交谈的过去画面。
而后血线就进入了第二圈,原本该当雪白的第二圈,现在时,落入了吴君佐眼中却是黑红两色蔓延,险些让他没忍住,当场暴走。
那是一条熟悉的街,街上躺了个熟悉的人,孟君义满脸愕然的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他的心脏处,一个森然的大洞贯彻心肺,露出了身下白霜铺陈的地面,羽绒服表皮破损碎裂,染上了漆黑血迹的绒毛沉重得失去了可供飞翔的轻柔,无力的散布在孟君义的四周,像是祭奠时通冥的白花。
呼!~
吴君佐呼吸粗重了起来,纯白的眼白隐隐弥漫了层层血光,他想杀人!
所以他忍住了自己的失态,顺着血线所指,继续看了进去。
他看向了中间,他看上了那一圈幽幽旋转着的黑洞,虚线纵贯过去现在未来,将三个场景连结成了一个人完整的命运。
窥运阴眼可以看到的一段命运。
吴君佐以一个灵魂作为代价,让做出这等事情的凶手出现在了代表未来的那一圈里。
所以本该全是碎屑样影像涌现的,孟君义的未来圈中,一张完全、完整的相片浮沉不休,静待发觉。
黑透了的最里圈,深沉如幽夜,寂灭如荒野,只一幅画像,余者再无动向。
孟君义,他的未来,已然是消散如烟,融解如雪了。
十四岁的少年,就这样,莫名的走完了自己生而为人的一生。
吴君佐牙关紧咬,看向了那张灰暗如过去的未来之象。